彭城公主本想破口大骂的,及至看清扔杯子的人是谁,脾气便再发不出来,只得莲步姗姗地上前,“娘,作甚这般着恼?”
郑太后那张病容枯槁的脸几欲喷火,尽管彭城不是个适合倾诉的对象,可她这会子也没处倒苦水,当下拉着女儿的衣袖,一五一十诉说起来。
彭城公主倒觉得没什么,和死人置气有何意义,要紧的是郭暖的肚子,那里头才关系到千秋万代。
于是向王太医道:“听说您方才给皇后请脉了,结果如何?”
事关皇嗣,王太医自然不敢胡乱声张,可他蒙郑家抬举,若不尽忠,道义上也过不去,只得含蓄道:“我观郭皇后的脉象,确乎有些异常……”
先前皇帝在时不敢造次,这会子倒是无妨。
彭城公主眼眸倏然亮起,“果真么?”
王太医迟疑着点头,可是更多的也不敢说了,急忙提着药箱告退。
彭城公主满面喜悦望着床前,“您听到了么?那贱人果真是假孕!”
虽然王太医没有明言,可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郑太后嗤道:“她倒有几分胆色。”
难怪当面就敢顶撞长辈,且瞧着吧,来日临盆时恐怕还得来个鱼目混珠,这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够郭家喝一壶了。
但是彭城公主可等不了这么久,如今才只中秋,到生产少说得有五六个月,她能眼看着郭暖风光得意半年么?当然不能。
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难咽下,母亲不来,她就自己干,总得让那蹄子贻笑大方,从此见了她就抬不起头,那才叫妙哉。
彭城公主抚摸着裙边精制细巧的流苏,唇角悄悄翘了上去。
*
陆鸣镝本来想邀郭暖一起用膳,郭暖婉拒了。
她在皇帝面前向来有些拘谨的,如今成了婚,更该处处注意,有他同席,自己就别想吃好了——本来食量就大,如今腹中又多了一份供给,她简直成了深渊巨口。
陆鸣镝约略明白少女的心事,笑道:“也罢,那等午后朕带你去上林苑看孔雀,其实早就跟你提过这话,如今可算等到机会了。”
那还是她刚进宫的时候。郭暖略微有些不自在,其实她早就已经逛遍了,跟那两只异域来的神鸟更是熟得跟一家人似的。
但皇帝盛情相邀,她总不能不应,反而惹人怀疑。
午膳之后,郭暖便来到建章宫,福泉一见她便笑道:“陛下还在同几位大人议事,娘娘且坐会儿吧。”
郭暖如今本就长日久坐,怕脚脖子水肿,索性起来走动走动。
她还没认真看过这建章宫呢,以前虽当过几天差,但那时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处处谨小慎微,也谈不上自在。
信步往书架前走去,郭暖想瞧瞧皇帝素日都看些什么杂书,想来应有金瓶梅、玉-蒲团之类——单身多年,总该有点消遣罢?
然而并没有,倒是列着不少《天工开物》《齐民要术》之类的实用书籍,看来皇帝对农耕的兴趣比对女色更大。
郭暖略觉失望。
忽见壁上的暗格里摆着一摞奇形怪状的物事,郭暖讶道:“这是哪来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