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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一张易容的脸,潜在吴攸身边不远处护卫的真张忘听到了这些话,懵了一瞬才抬起头去看吴攸,那人正转过脸来,双眼赤红地朝她比了一个斩的手势。
张忘得了命令,扭头便钻进了人群中,她如游鱼般穿过重重人海,挤到了距离刑场最近的地方,借着官军维护秩序的隐绰身影,挽起袖调试腕上机关扣,寻机想射出暗器杀了刑场上的冒牌货。
“先太子在两年前的韩宋云狄门之夜罹难,明面上是被云国人残杀,然而实质是被世家围剿!”
张忘扣着机关的手顿住。
“先太子拥护寒门,决心要推行改制,中止世家一手遮天的腐败滥权,然而七大世家不准许寒门崛起,借着云贼闯宫,趁乱火烧残杀先太子!”
高盛之名也曾光明瞩目,先东宫辅国的时候,晋国也曾恢复有序休养,彼时庙堂之下的有志官吏和民间万庶,那些苦于幽帝乱政日久的人们,也曾翘首以盼过高盛登基后重挽大厦。
现在跳出一个自称是高盛部下的影奴,拥挤的无数人才恍然想起,那位他们曾经万分期盼的太子,在烈火之中骨销肉毁,一切开宁仁治、海清河晏,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七大世家压迫晋国几百年!”刑场上的悲壮女声长扬四方,“两年前世家杀高盛,现在更是要杀万民!舞弊案乃礼部韩家、吏部姜家、刑部梁家合盟,偷盗寒门士子的血泪才学,给世族败类的乌纱帽镀金!谢如月根本就是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羊,用来欺骗万民的棋子!”
“我霜刃阁弟子人人出于苦寒百姓家,一生无父无母被奴役,却也懂得仁义良心,大是大非恩仇功过,我们怎么敢犯下遗臭万年的偷盗大罪?!”
“谢如月是被冤枉的,先太子高盛是被世家虐杀的!张忘今日来是为公道,为死于阴谋的旧主鸣冤,张忘愿意用这残躯和谢如月一起,以血荐晋国轩辕,传达当年高盛为天下公的宏愿!”
“纵我张忘今日死,高盛之志犹长在!”
少女嘶哑地长啸,一把扯下了脸上沾血的面具,身后所有黑衣影奴一并摘走面具,猛然将面具砸向刑台。他们在四分五裂的碎片里仰起尚且青涩稚嫩的年轻脸庞,百年来头一遭面向太阳下的白昼,握刀齐齐咆哮:“霜刃阁弟子绝不做世家走狗!”
人群中的真张忘愣愣地望着刑场上的冒牌货,握机关的手青筋毕露,握到腕骨发白,死死压住了欲射的暗器。
高楼之上,吴攸双手抓紧窗栏,近乎目眦欲裂地望着刑场的方向,脸上戴惯了的斯文面具碎裂了大半。
前头的少女影奴豁出了命大吼,后头的谢漆和其他人一起护卫,血气翻涌间吐了些血,他狠狠地擦了把血白的脸,猩气深重地感觉到畅快。
既然吴攸想用谢如月做舆情的靶子,用舞弊案来抹灭他霜刃阁的声名,他现在就拿他心心念念的明主名讳出来鞭尸,拖出张忘来让霜刃阁扬名立万!既想弄死他霜刃阁,又想让他阁里出来的影奴为他卖命,世上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刑部紧急调来的官军更多了,谢漆侧耳听到破空而来的喊杀声,握紧玄漆刀抬眼,不经意看到人浪后面的监斩官位置,高瑱竟还没被护送出去,正在护卫圈中望来惊愕的目光。
遥遥四目相对,谢漆回以猩热的一笑。
羽箭射来,谢漆以刀背格挡阻下羽箭的去势,一把抓住箭背,收刀回鞘,抬手将尾羽震颤的羽箭架在了右手的铁指扣上。
弓在右指,箭在左手,弦在空中。
凌厉一声啸,羽箭破空而去,掠过一群官军的鬓边,势如破竹地射向监斩官位置,猛烈地钉入高瑱的肩窝。
高瑱根本反应不过来,痛觉比视觉缓慢了几拍,低头片刻才听到身边暗卫的惊恐呼喊:“太子殿下!”
高瑱茫然地喘息着捂住自己被洞穿的伤口,血珠沁满了指缝,他感受着迟来的剧痛,发着抖嘶声:“杀了他们……给孤杀了他们!”
刑场上的地面忽然在这时震起来,刺耳的马蹄声夹杂着鹰唳洪流般冲刷而来,高瑱捂着肩窝抬头,看到披着苍青甲的军队开了刑台路,围住了刑场。
世家的军队配的是最昂贵的银甲,官军是平庸的黑甲,只有混血皇帝自己带的北境军披的是做工便宜的青甲。
北境军收拢了太多近两年武考出身的庶民,军队一入刑台路,聚众的万民便不由自主地自觉退向两边。
海东青掠过一列苍青甲,呼啸着停在了为首身穿布衣武服的皇帝肩上。
兵马停在刑场前,无数人看着皇帝下马跨上刑台,赤手走到那些影奴们面前。
“你说的话朕听清了,拥护寒门,推行改制……”
鹰飞上空,地面万静。
万民侧耳。
“长兄高盛的遗志,我高骊接了。”
第141章
晋国两年来的三场大处决,云国来的质子,二皇子云仲都在不远处的酒楼上预定了位子。
这一次亦如是,高琪和罗海都陪着坐在一旁,唯一不同便是云仲身边最初的暗卫,云国千机楼的副楼主白牙被霜刃阁所杀,如今换成了千机楼的总楼主墨牙。
这位墨牙在云国之中直接听命于云皇、嫡长太子,虽然身份是上不得台面的暗卫,但在云国的实际话事权不低。
云仲也没想到白牙死后,他的父皇直接拨出了一把手前来协助他。
随着墨牙一起赶来的还有云皇亲笔的褒奖信件。
云仲此前令白牙查探霜刃阁,搜查当年的睿王一派,搜到了当初睿王的影奴玄坤,即是当今皇帝高骊在北境的恩师戴长坤,遂掘坟盗走了戴长坤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