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沅手腕上的铃铛声慢慢靠近,声音哑哑的,还撑出几缕虚弱的笑意:“我有听你的话,我一直有在面壁。”
他碎碎念地用贫瘠的日常证明自己的听话,谢漆指尖摩挲着刀鞘,安静地听了他半晌废话:“高沅,我要参军去了。”
高沅的声音戛然而止,情切之下一把扑来抓住他的手:“参什么军?!你这个样子上战场去给人砍吗?”
话没说囫囵,他就又哭了,翻来覆去地说着不许,谢漆不为所动。
高沅越哭越厉害,好似要失去什么心魂似的,末了直接穷追不舍地求问:“你真要参军,那我跟你一起,行吗谢漆?”
谢漆指尖动了动,掰开他的手:“邺王殿下,你打娘胎里就落下了不足,从东境而来都能要了你的命,沙场艰苦,你觉得自己去得了吗?”
高沅又抓了他的手,虽然身体在抖,却是毫不犹豫:“我可以,我可以的。”
谢漆俯近了轻声问他:“即便你觉得自己没问题,你舅父肯让你上战场吗?”
“瞒着就可以了!”
“你真不要命了吗?”谢漆抬手抓住他肩膀,“高沅,你要是真随我参军,我无法保你不死。前线物资匮乏,时有饿殍,你要是去了,饿死了被杀了该怎么办?还不如乖乖在霜刃阁里继续待着。”
“继续待着……然后继续惶惶不安地等着?”高沅额头贴在了谢漆抓着他肩膀的手臂上,不过片刻,眼泪就把谢漆的衣袖淌湿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一抬头就能看到你。你不能这么晾着我,你自作主张地要跑到战场上去,让我在这里提心吊胆你的生死,我受不了、我真受不了,光是现在想想就难受得想触柱……我不给你添麻烦,战场就战场,再怎么糟糕都行,我不在乎。就算是死在你前头也没什么大不了,总好过你又死在我眼前!”
最后一句话又把他的魔怔勾了出来,高沅瞬间又变得神经兮兮的,又说起毫无章法的胡话,身体也抖筛似地哽咽,越哭越凄惨。
谢漆没挣出手,静静地感受着衣料被眼泪浸湿。
来时想过了怎么最大限度地利用好这小疯子,想过让他回长洛,或者回邺州,总之最好是能最大限度地让梁奇烽掣肘。也想过能不能让高沅前往前线,一旦他去到前线,梁奇烽便难以高高束起,无论是大肆鼓吹议和,还是再继续卡长洛运往前线的补给。
利用便利用了。
他比他想象中的好利用数倍,什么威逼利诱都没有,他先疯了似的上赶着来求利用。
人间竟有稀罕事如此。
谢漆默了半天,听了他半天苦苦的哀求,最后侧过脸低声答应了。
高沅顿时喜出望外,两手紧紧地抓他一臂,欢喜得涕泗横流不成样子,动作倒是和他之前所说的一样,溺水中抓着一块浮木般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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