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翻案,便得让皇帝承认自己错了,要他承认自己错了,自然不是摆证据,讲道理便行的,必得使他落魄,让他诏令出不了宫门,使他再无天子的权势,那时他才会反省往日的过失。
可要一个皇权鼎盛的皇帝跌跟头,便不是一般的艰难了。
皇后倒也不怎么怕,死她都经过了,还有什么值得她怕的。
外殿还有几名妃嫔在候着,这几名妃嫔父祖皆是朝臣,平日也常与宫外联系,皇后召了她们来说话,欲探一探她们的意向。
三皇子与五皇子虽已坐大,可也不是所有的大臣都服他们的,且眼下支持他们的大臣,就未必不能改弦易辙,更换立场。
她坐得有些乏了,入内殿擦了擦脸,想起从前姑母在时,后宫与前朝分明,妃嫔们皆不敢与前朝联络,只几名有皇子的妃嫔,与孩子说话间知晓一些前朝之事。
可如今,宫人奔走于前朝,为主子们传递消息,结党营私之势,极为猖狂,皇后不由深思,这情形,究竟是皇帝纵容,还是其实皇帝对后宫的掌控并不那么强。
她有些担忧,祖父曾说过,一旦朝廷各自结党,党争便要开始。
而党争一开始,那为百姓着想的官员便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只会将庙堂弄得乌烟瘴气,将天下弄得山河狼藉。
到后头,苦的都是百姓。
郑宓便是在这时知晓明苏去妓馆的事的。云桑见皇后净手擦脸,趁着闲隙,便将此事说了来,郑宓听闻,便怔住了,不敢置信一般,问道:“她去了妓馆?”
云桑回道:“是啊,殿下在馆中宿了一宿,天亮方归。”
郑宓便不得不信了,蓦然间涌出心慌,几乎要将她的心搅碎,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将她寻来。”
话一出口,她又想起,明苏身处高位,应当很是忙碌,又改了口,道:“打听打听,公主近日可有空闲?”
又补了一句,“今后,公主的事,要立即禀报与我。”
皇后紧张至此,云桑有些疑惑,但她有个好处,便是不该问的,从不多问,恭敬地道了声是,便将此事吩咐了下去。
郑宓只后殿多留了片刻,便去了外殿继续与妃嫔们周旋。
她要的是让这些人,乃至她们的母家为她效力,如此要紧之事,自然不是召入殿来,闲话上一回,便能好的。
她耐下性子,观察她们的神色,闲话之间,释放出善意,又对她们说的话进行考量。
冷静而自持,仿佛根本不曾听闻明苏去妓馆的事。
妃嫔们告退后,她又回想了一番方才的情形。之所以寻这几个,是因她们的父祖,是她有印象的,那几位大臣,她曾听祖父提起过,且皆是褒奖的话,或是为民做事,或是为君分忧,又或智计高远,总之皆是他老人家看上的人。
只是奇怪,五年过去,这些祖父曾看好的人,多半仍旧居原位。
反倒是一些曾经名声不大好的大臣,后来居上,身居要位。
祖父与她说过,一道宫门隔得不只是天家与百姓,还有皇帝的眼睛与耳朵,皇帝能听到的看到的,全是大臣们上奏的。
所以为人臣者需尽忠尽诚,将所知如实禀与君上,陛下知晓了实况,方能有好的圣断,如此方能有利天下,有益百姓。
郑宓想到这段话,心道,看来这五年来,要么是底下的臣子蒙蔽圣听,蛊惑君上。
要么是皇帝只愿偏听偏信那些惯于奉承,善于献媚的大臣,如此,方才有了如今这局面。
待她忙完,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