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之后,大臣们自旁支择嗣迎立新君,新君在平帝灵前便不恭敬,每日也只去两回,点了香就走,片刻不多留。
陛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与那新君如出一辙。
明苏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也知道史官会怎么记,起居郎每日执纸笔就在她身后跟着,可她就是不愿理会。
很快便过了除夕,又过了上元,先帝落了葬,宫中挂得到处都是的白布便都拆了下来。
明苏搬回了宫里,平日见那或恢弘大气,或金碧辉煌的九重宫阙,都是看惯了的,不觉得如何,眼下再见,当真是亲切。
一回到宫中,她没去自己的垂拱殿,反而来了郑宓这里。
来了也不做什么,只是在殿中转悠了一圈,一面转一面看,确定走了大半月,此处一点都未变,她才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坐到榻上,颇有些恼恨地说:“自今往后,我绝不再踏足上华宫一步。”
郑宓正在屏风后更衣,今日送先帝梓宫入皇陵,穿的是最为隆重的朝服、朝冠,脱起来颇有些繁琐,原本当是有宫人帮她的,只是明苏跟进来了,郑宓只得让宫人候在殿外,自己来。
听她这么一说,郑宓解扣的动作一顿,只当明苏仍是心结未消,才如此忌讳太上皇生前居住的上华宫。
她隔着缎面的屏风抬眼望,却连外头的轮廓都模模糊糊地看不清。
明苏却走近了。
“你在做什么?”她倒没进来,站在外头问道。
她一走近,倒是能看到轮廓了,郑宓看到她隔着一扇薄薄的屏风站着,身子微微地朝这边倾,似是凝神等她开口。
里头能瞧见外边的轮廓,外边自然也能瞧见里头的。
郑宓脸一红,开口却仍是镇定的语气:“我在更衣,陛下且稍候。”
明苏顿时“哦”了一声,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郑宓看到外头人影一慌,明苏迅速地走开了。
“我在外边等你。”她一下子跑得老远,跑到门边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坐着。
郑宓先是一愣,而后又觉好笑,她接着解扣,谁知领口那颗盘扣紧得很,竟怎么都解不开来,任凭她如何用力,如何使巧劲,那盘扣皆纹丝不动。
郑宓无法,只得唤:“明苏……”
明苏立即有回应:“我在……”
郑宓抿了抿唇,为难道:“我、我解不开扣子了。”
“啊……”明苏短促地发出一声,而后脚步声便近了,她走到方才站的那个位置,隔着屏风道,“我来看看?”
总不能让明苏替她去唤云桑来,那更古怪。郑宓只得道:“嗯……”
得了她准许,明苏方进来。
她先是飞快地抬头望了眼郑宓,见她衣袍齐整,目光便不那么拘谨了,还有了笑意:“是哪颗?”
郑宓指了指领口,皱眉道:“必是尚衣司的女工出了岔子做小了,怎么都解不开。”
“我看看。”明苏道,说着便走近了,抬手微微提起衣领,郑宓仰头,露出修长的颈,好让她动作方便些。
确实小了,明苏抬起双手,用力地剥,却没剥动。
这是如何扣上的?明苏纳闷地想道。
若实在解不开,只好剪了,退回尚衣司令重新缝枚扣子来,她又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