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难过?”
莫明将手的烟掐灭,苏三看着烟头的红色渐渐归于冷灰,心里忽然想起一句:十分红处便成灰。凄然一笑,转身下楼。
苏三打开门,用力地关上,然后顺着墙壁慢慢地滑落,最后坐在地上,看着地板上的阳光的斑驳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自己还是最孤独无助的。
没有家没有亲人,只是个实验品而已,被人从实验室抛到人世间,一片茫然,蹲在街头,眼前是来来往往的行走的人,脚步匆匆,没有人会为她驻留。
她和罗隐之间隔着一道深渊,她跨不过去,他不想迈进,她只看到他在警察局的工作圈子,却从没有去想也不愿意去想他背后是怎样一个世界。罗三小姐的高傲跋扈是属于那个阶层的,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小可怜,挂着富贵公子,却又不失时机的背后使绊子。
对,一定是这样,罗隐说他失望了。
苏三从没有这么疲惫过。
这些年一个人走的很累。
喧嚣的大上海,没有一块空间是完整的属于她的,她努力想抓住点什么,摊开手总是空空。
她不想哭,也哭不出来。因为心里充满的不是痛苦而是无助和茫然。
我做错了吗?自己的确是为那个孩子的死感到惋惜,也为罗平的态度赶到愤怒,甚至对罗隐轻描淡写的私了有不满,但自己从没有想过将罗隐推上风口浪尖,她只是在袁晨问到时提了一嘴,她忘记了,袁晨已经不是十几岁的中学女生,而是中国那个最庞大的组织中的一员,如果有一天,她的组织要求她将枪口对准自己,她,或者莫明也会义无反顾。
想到这里,苏三内心一片冰冷。
莫明见她转身下楼,神色凄惶,想了想就跟了下来。
袁晨从门缝看到莫明匆匆追过去,嘴抿了一下,手紧紧地抓着门把手。
莫明打开门,看到苏三坐在地上,喊了一声:“苏苏,你这是怎么了。”
苏三看他一眼,眼神茫然无助没有焦点。
莫明扶她起来:“地上冷,小心着凉。”
苏三没有吭声。
“你骂我几句也就是了,别和自己过不去啊。”
苏三忽然问:“有一天你的组织要求你将枪口对准我,你会不会扣动扳机?”
莫明一愣:“这是什么话,你和政治没关系,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呢,这个假设不成立。”
“你的意思很明白了,你会毫不犹豫对不对?”
苏三笑了一下,笑容无限苍凉。
莫明从没有见她这么颓唐过,那个倔强刚强又有点伶牙俐齿的女孩子去哪里了?
“你放心,这种权利斗争罗司令经历的多了,这点事不算什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是蹲几年监狱也无所谓,他们在里面待遇不知多好,红酒牛排哦,就是想要女人都没问题。”
“我的本意是罗平太嚣张,也许他们那个世界的人想法和我们不同,我也惊讶于罗隐对这件事的淡漠态度,但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怎样,从没有想过。”想到刚才被罗隐挂掉的电话,所有的悲愤委屈都涌上心头,苏三捂住脸,不想在莫明面前流泪,柔弱的双肩颤抖着。莫明想都不想,一把搂住苏三的双肩,低声道:“对不起了,我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从加入组织那一天起就要以组织利益为重,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危害到罗隐,再说罗司令只要换个位置就什么事都没有,我向你保证。”
两人并不知道,此刻门外有一双审视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袁晨看着这一切,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很想冲进去质问莫明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冷冷地转过身上楼。
每走一步,心里就痛上一分。
莫明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想苏姐姐和罗先生很要好的,平时对莫明也是友情更多一些,并不见别的心思,袁晨想,人都是有心的哪怕莫明的心是一块冰,自己也能将他捂热吧?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了,早上看到报纸上的报道她就猜到是莫明所为,莫明真的是为了组织利益为了将罗司令扳倒?还是为了扳倒罗隐制造矛盾,好抱得美人归?
莫明回到三楼,看到袁晨已经摆好了饭菜,笑盈盈地问:“你去哪里了?我正打算去叫苏姐姐来吃饭呢。”
“不用去了,她心情不好。”莫明坐下,看着一桌子的菜,点头笑道,“我们袁晨真能干,这色香味俱全的。”
袁晨给他盛上米饭,笑道:“有人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抓住男人的胃,你觉得这句话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