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九哥,你胆子还真不小!”耶律濬坐在他的御座上,一面听着萧岚的禀奏,一面阴着脸盯着马九哥。
虽然一直是低着头,但是,马九哥仍然能够感觉到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甚至知道皇帝此时的表情是怎样的——他是耶律濬掌政之初就一手简拔的官员,追随他的皇帝已经有十几年了,这种能力是他能得到皇帝的赏识,十几年来历经风浪而始终不倒,反而步步高升的本钱。揣测皇帝的心思,对于马九哥来说,几乎是一种本能。
他知道当耶律濬这样看一个人时,意味着什么。
他虽然感到自己的脸部肌肉绷得紧紧地,小腿一阵的颤抖,幸好此时他是跪在皇帝的面前,衣服会掩盖这些细节,不会被皇帝发觉。
他了解皇帝,所以知道不能让皇帝察觉他的紧张。
今日之变,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
昨日他甘冒奇险,私见唐康之时,已经知道是瞒不了多久的。但他素与萧岚相厚,又知道萧岚觊觎北枢密使之位已久,如今萧佑丹正是失势之时,大辽朝中人人惧怕萧岚,因此,他算定在这个时候,绝大部分大臣是不敢轻易下注的。所以,最坏不过是被萧佑丹的死党弹劾——而他们是不可能有多少真凭实据。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萧岚翻脸不认人!
而且,时间不过过了短短一个晚上——萧排亚率人来时,他正与几个心腹在帐内商议进一步的行动,结果萧排亚不由分说,就带到了南院大王大帐。到了那里,又被萧岚一通质问,然后几乎被萧岚挟持着前来面君。
这一连串的变故,的确打了马九哥一个措手不及。
马九哥非常的了解萧岚——这个年轻的新贵,最大的本领与自己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最懂得揣摩,迎合皇帝的人。
以他和萧岚的关系,这样翻脸,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萧佑丹。
萧岚一向是顺承耶律濬的旨意行事的,所以,他如果这么做,只能是因为他知道皇帝并没有真正想要将萧佑丹置于死地。
这也正是马九哥此前所一直担心的。
这也正是他要冒险的原因。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要置萧佑丹于死地而后快。
所以,他必须逼得皇帝骑虎难下!
虽然他也计算过退路,报了这不共戴天之仇,若是侥幸不死,他已经暗中联络好了一个高丽海商,到时候便远赴南海,以他的才能,在南海诸侯国中,富贵仍是唾手可得……但是,若有必要,即使与萧佑丹同归于尽,他也在所不惜!
虽然局面极为不爽,虽然心里有难以克制的慌乱与紧张,但是,他也绝不会就此认输。
马九哥心里很清楚,如今能暂时保住他命的办法,只有一个。
他咬咬牙,扬起头来,望了一脸怒容的皇帝一眼,旋即一面使劲叩着头,一面放声哭道:“陛下!臣确无所惧!君父之仇,不共戴天。父死贼手,为人子者却懵然不知,以仇为亲,此匹夫知其辱,何况天子?臣闻‘主辱臣死’,陛下有此奇耻大辱,臣死且不惧,更有何惧?!惟陛下父仇未报,为天下笑,臣虽死,亦无面目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放屁!”一瞬间,耶律濬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腾地从御座上站起来,怒声吼道:“马九哥,你还敢胡说八道!”
“罪臣万死!但是陛下!臣已查明,南朝前职方馆知事——云阳侯司马梦求即是当年引荐给陛下的马林水!”
金帐之内,瞬间死寂。
过了一小会,便听耶律濬恶狠狠地问:“证据呢?”
“唐康已经亲口承认!”马九哥硬着脖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