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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谁知快意举世无 第六节(第1页)

“都护,看起来东光城,应当是要攻下了!”

“切不可大意。便是煮熟的鸭子,只要不曾吃进嘴中,仍要防它飞了。”

东光东城之外,耶律孤稳穿了一身铁甲,站在一张马车上,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战斗。在他的身旁骑马而立与他说着话的,是他的监军吴奉先。

此时已是七月二十三日的中午,辽军大举围攻东光城,已是第三日。

这三天的东光之战,攻防之激烈,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耶律孤稳,亦觉动容。宋人经营东光,本就是当成军事要寨来营造,因此城内守城之具十分齐备,抛石机、床弩、猛火油一应俱全,少的只是使用这些守城器械的士兵。辽军虽然以火炮在西城外猛攻不止,但宋军的却也不甘示弱,在城内以抛石机还击,虽然城内并没有准备足够的石弹,看起来又似缺少人手临时打制,但让辽军意外的是,因为宋军在城中积蓄了大量的军资,东光守军便干脆将几个震天雷绑在一起,点燃引信,而后用抛石机发出。这种“飞雷”的射程虽远不及辽军火炮,然而对疯狂蚁附攻城的辽军,却无疑是极大的威胁。

但耶律信的攻城,刚猛凌厉而变化万端。一时冲车、云梯并用蚁附猛攻,一时征募善水士兵自东光水门之下潜入城中,一时夜间击鼓不止,震得人心神不宁,一时却又突然趁夜偷袭……几乎但凡攻城之法,耶律信皆得心应手,让城内宋军防不胜防。更加令人骇然的是,他竟然一日一夜之间,便在东光城外,垒起两座土山,昼夜不停的朝城中射箭。

东光守军,在辽军如此猛烈而又多变的攻击之下,不免左支右绌,顾此失彼。三日之内,辽军数度攻上城墙,有一次还有数百辽军半夜自水门攻入城内。然城内军民,皆恐惧辽军破城之后屠城,故此每次都奋力抵御,勉强维持东光未破。

然而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惨重的。

二十一日,神射军副都指挥使意外被一枚火炮击中,尸骨无存。

二十二日晚,在击退潜入城中的辽军的一场血战中,东光守将中流矢而亡。

仅仅两日之内,东光城内的两名主要将领便都已死于非命。辽军本以为宋军已群龙无首,次日攻破东光,已经是易如反掌之事。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一个自称永静军通判的文官站在了西城的城墙上,而在耶律孤稳主攻的东城主持大局的,竟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年!而就在这一个文官一个少年的指挥下,东光城又坚守了半日。

若不是东光守军看起来越来越力不从心,耶律孤稳几乎要以为此前死的不是神射军副将与东光守将……只不过,胜利的天平,终究是要不可避免的向辽军倾斜。守城之法,每一丈长的城墙上,仅仅作战的士兵,就需要十个人,否则很难抵挡住攻城者。所以并非城池越大越好守,城大还需要兵多。而东光有东西两城,却不过数千兵力,原本就捉襟见肘,激战两日之后,士兵伤亡激增,到了二十三日的中午,因为西城吃紧,守军不得不将更多的兵力投入到西城的防守,东城已是十分空虚。

也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耶律孤稳又看了一眼南边的永济渠,当年隋炀帝开凿的这条运河,历经数百年后,依然清波荡漾,河面宽阔处达十余丈,耶律孤稳虽然不知道这条河到底有多深,却可以肯定,寻常三四百料的船舶,尽可通航无碍。据说太平之时,此河河面之上,百舸争流,船桅如林,好不繁胜。而自从大辽军队围攻东光时起,南下的船只还能不时见着,北上的船只却已极为罕见。第一日还有几十艘不知情的货船北上,被耶律信调转炮头,一阵乱轰,其中便有一大半掉转船头南归,从此以后,东光附近的河面上,除了不断自城中南逃的船只,便只剩了守城水军的几十条战船在河面无所事事的巡弋。

出现这种情况,与耶律信的那一阵炮击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实际上当日辽军并不曾击伤一艘宋船,不过宋人明知东光被围,胜负难料,却也不肯将物资再运进城中。况且即便运至,亦无许多人手去卸货。耶律孤稳派出探马带回的消息也表明,如今大批的宋船都停泊在上游的将陵县长河镇,也有胆子大一些的,便停在更近些的安陵镇。只是偶尔从南边也有一两艘船北上,那显然是安陵、将陵的宋人在东光守军互通消息。

这也是这场激烈的围城战中,最为吊诡的景象。

辽军其实并没有真正围死东光,如果城内守军想要走,他们随时可以做到,并且不用担心追击,两岸的辽军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们离开。

“或许这正是兰陵王之深意。”吴奉先看见耶律孤稳的目光不时的望着永济渠,以为他是在关注那些驾船南逃的东光百姓,在旁干笑一声,说道:“人情乐生畏死,若是给东光守军留一条生路,他们守城之时,便不会有那种拼死作战的决心了。”

耶律孤稳倒不曾想到这一点,不由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况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人之天性中,颇有许多恶劣难言之事。共富贵易,同患难难。东光是永济渠边有名的水陆码头,城中豪族势家、富商大户,不可胜数,这些人家,许多都有船只。如今大难临头,此辈若是被困在城中倒也罢了,既有一条生路,如何肯坐以待毙?这东光守将若不放他们出城,此辈必因怨恨而生异心,便是因此而开门献城之事,亦史不绝书;若放他们出城来,城内便免不了要人心浮动……”

这番话耶律孤稳却不如何相信,这吴奉先以汉人而能做到监军,在大辽算是一个异数,但耶律孤稳知道他是萧岚的亲信之人,素来不敢得罪。只是这时听他话中全是替耶律信开解之意,不由哼了一声,道:“若果真打的这个主意,只怕却要落空了。监军且看这河上,东光守将分明是放他们出城逃命的,攻城之时,却不曾见他们松懈几分。”

吴奉先笑道:“这是因为这两日攻得太急。若然缓得一缓,城中必然生变。不过,看起来这些皆已无干紧要,由通事局画的东光地图上看,这两城之间,两道木栅水门之内,其实还有一座白桥相连。我军若抢先攻下东城,由东城攻西城,并不需要水军,那西城之东墙甚是卑矮,亦难坚守。”

“但愿如此。”耶律孤稳虽与吴奉先说着话,于战局却并不敢有私毫的怠慢。

忽然招手高声喊道:“女古!”

车边一个大胡子裨将连忙快步上前,躬身一礼,“都辖!”

耶律孤稳站在车上,伸手指向东光东城北角,“北角空虚,你速领一百人队,给我攻上北角!”

“得令!”那女古又行了一礼,退后几步,早有护兵牵过马来,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不用多时,便见三百辽兵扛着两架云梯,在急促的战鼓声中,呐喊着朝着东城北角冲去。

那两架云梯方一靠上城墙,虽然城上也有滚石、震天雷扔下,但稀稀落落的,辽军早已见惯不怪,女古身先士卒,一手持刀,一手举着一面蒙了牛皮的盾牌,如猿猴一般,飞快的朝着城上爬去。眼见着他就要登上城墙,城头宋军现出一阵慌乱,一队宋军急急忙忙朝着北角跑去增援。但此时女古都已攀到女墙边上,一个守城的宋军慌手慌脚的丢下一个震天雷,却被女古一把接往,反往城墙内一扔,便听到轰的一声,一个宋兵当场被炸得血肉横飞。趁着硝烟未散,女古大喊一声,翻身跳进城头。

苦战了半日,眼见着终于有人再次登上城头,攻城的辽军都是一阵欢呼,士气百倍,转眼之间,又有两处辽军杀开一个缺口,相继登城。

“成了!”此时,连谨慎的耶律孤稳,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挥了挥手,车上令旗一挥,又有数百名列阵以待的生力军齐齐发出一声呐喊,朝着东光城冲击。他们分成几路,争先恐后的自几个缺口处涌进城头。

仿佛知道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便在此时,城内的抛石机也突然疯了似的朝城外掷出一捆捆的震天雷,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耶律孤稳看见一队冲锋的辽兵正好被一捆震天雷砸中,只听轰的一声,硝烟散去之后,这十余人便如同消失了一般,被炸了个尸骨无存。

但即便这样的场景,亦已经丝毫不能阻止辽军前进的步伐。

耶律孤稳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震天雷大辽的军队也用得不少,只要见得多了,被几颗震天雷炸死和被一块大石头砸死,其实也并无多少区别。耶律孤稳曾经跟随耶律冲哥征战西域,虽然当时他只不过是个小校,但见过的死人却已数不胜数,所有的胜利,都是用尸体堆出来的。

当年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西夏人,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诫他们:六十年内,莫要与东朝为敌。有些人将这些话当成西夏人怯懦的笑谈,而也有一些如耶律孤稳这样的人,却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底。只不过,一个以上国自居的大辽,与一个自命天朝的宋朝,最终总是不可避免要一决雌雄。

不管那些西夏人说的是真是假,这便是验证的时刻。

早在西域攻城的时候,耶律孤稳就已经知道抛石机其实是打不准的。足够多的抛石机当然是所有攻城者的噩梦,一片区域一片区域的覆盖过来,哪怕扔的是石头,也能轻易的将一支攻城部队打散,更不用说扔的是震天雷。但是此刻东光的宋军,已经没有这样的能力。一天前他们还可以做到,东城的城墙后面,至少有十几架甚至几十架抛石机,曾经将耶律孤稳压制得苦不堪言。但从二十三日上午开始,宋军显然是将大量炮手调去支援西城了——在那边,抛石机阵地是火炮的重点打击对象。尽管火炮也无甚精准可言,然而每架抛石机要占的地方都十分可观,而守城者总是需要将抛石机尽可能的部署在一起的,否则便难以起到它应有的作用。因此,他们的伤亡可以想象。现在留在东城的炮手明显多是生手,虽然还是这么多抛石机在发炮,但却杂乱无章,全不足惧。他的云梯可以轻而易举的越过炮石,推进到城下,那它们更加不可能阻止得了他的士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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