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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仲林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等到邬、郁再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袁仲林自己倒是还留在天一,但他三个徒弟当中也有两个随众人去了船上。这倒不是赫连随、任剑秋心思如何,只是听从师尊安排。
孔连泉依然留在天一。等见了小师兄和阿青,他脸上还是扯出一抹笑,“你们回来晚了,没赶上我们给师兄师姐送行。”救世灵舟那样的庞然大物,平日自然不能直接停靠在天一宗内。
最初的时候,船还能分成数个部分,于是仅有天一负责的部分停留在含元峰中。往后众多组成拼凑一处,停靠的地方便成了边岸。
千百年中,也有救世灵船与妖雾相对的时候,只是每次它都能顺利脱身,也算给修士们增加了不少信心。
孔连泉又道:“临走时还说呢,下次大伙儿再见,怕又是几百年后了。”
邬九思看着他脸上的笑,又分辨出师弟这份笑意之下的茫然忧虑,到底拍了拍他的肩膀。
郁青也道:“那没法子了,只能由孔师兄你代了师兄、师姐那一份,来给九思和我接风。”
孔连泉愣了愣,而后大笑:“好!好!我与你们接风。”
师兄弟三人像是过往一样,坐在树下石桌旁,就着傍晚的山间灵雾喝酒。
灿烂瑰丽的晚霞落在灵雾上,给这些浓稠的、在几人身畔流淌的灵气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
他们在金光当中碰杯。没有人提起未来,都只说当初。孔连泉记起自己当年去雍州——等等,那也是他和焦苍碰到的一次行程……修士迟疑了,邬九思倒是看一看道侣,很快笑着又朝师弟望去,“是啊,我和阿青也曾去过那边,城中的酒是当真不错。”
“后来我也学着酿了些。”郁青说,“总觉得比不上城中滋味。”
孔连泉听着,微微笑了一下。笑意当中有些怔然,道:“那会儿我还是金丹呢。”
邬九思和郁青说:“如今已经是孔真人了。”
要是孔秦没在,把“尊者”的叫法给他也是可以的。
孔连泉的笑意便更大了,也对着邬九思和郁青叫“真人”。又和两人嘀嘀咕咕,说他一直觉得自己运气挺好。虽然有过瞎了眼、被人骗的时候,可到今日,无论家人还是友人都能在身边。不像旁人,就拿父亲的几个徒弟来说吧,其中已经有人最终还是没有熬过金丹的门槛,就那么身死道消了。
孔连泉喃喃说:“父亲很是伤心了些时候。”一顿,“好在这趟出来,他的弟子们都保全了。”
邬九思点头,郁青也在心头想,自己在云梦的朋友便是孔师兄说的“孔尊者的弟子”,这个不必再讲。在天一这边呢,便是司徒兄和安兄了。
两人本就算是有天赋的,这才能在当年拜入天一。后头修行时,也都很是勤勉努力。自己又算是在丹道理摸索出门道,不说无限量供应吧,友人们当真有所需要的时候,郁青定然是不会吝啬的。这么一来,两人的道途不说一帆风顺,却也是稳扎稳打,如今同样是“司徒真人”和“安真人”。
前些年,自己还参加了他们的结契礼。那两人当了太多年的“好兄弟”,谁也说不清他们什么时候有了另外的心思。司徒修后来也道,如果日子一直顺顺当当地过下去,他或许只会觉得当下的日子便很好。平日各自修行,来了闲暇便聚在一起……
可当他想到“或许我和阿朗等不及下一次闲暇时刻,便要受妖雾之迫分离”,司徒修又觉得,自己想要的不止如此。
郁青听过,感怀,又回想起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
思绪不免转到自己道侣身上。接着,便开始觉得今生圆满。
……只希望能再圆满下去。
可惜往后的时间里,除了两人的修为仍有缓慢上升之外,事情仿佛再未生出什么不同。
妖雾宛若狡猾的猎人,时不时出现一次,将人修们逼到更小的空间。
如果放开神识,邬九思和郁青每天都会听到无数哭声,就连山间妖兽也因不断靠近的末日而悲鸣不断。
再次接人回来的死后,郁青在太清见到了等候自己的两位好友。他初时意外,很快听司徒修说,金长老前些日子与袁掌门商议了一次,而后便决定将整个含元峰都迁入灵船。
除了他们,还有瑞鼎峰等处平日少有外出的修士。安朗作为玉川峰弟子,倒是仍有选择。是继续留在外面做事,还是去船上值守。
“我选和阿修一起。”安朗说。话音入耳的时候,郁青留意到,两人的手叠在了一起。
他怔然片刻,在意识到好友眉目之间的神色是愧疚时回过神,笑道:“我原先还在和九思说呢!虽然赫连师兄、任师姐前头已经上了船,可和其他宗门比起来,咱们天一在上头还是势单力薄了些。这下好了,几个峰头一起上去,又有安兄他们帮扶,等我们后头也去了,绝不必担心受人欺负。”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有意做出的活泼语调。然而无论心中如何想,面儿上他们都是一样笑着,口中期待日后重逢。
司徒修还和邬、郁二人透露,以金峰主为主的器修们已经开始和丹修联手,琢磨若是能等到妖雾消散、再也不来的那天,他们能否用从风暴中凝出的灵石塑造一片新州。
“长久待在船上,也不是办法。”司徒修说,“有些与我们交好的外派弟子已经上去些时候了,总说觉得憋闷。哪怕能用阵法造出幻境,也明知那些事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