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聿还想扒九郎的衣裳,把自己的厚袄子换给他,不过九郎死活不愿意,他也只得嘟囔一句“死讲究”就作罢了。
他又问:“你住哪儿?绿衣呢?叫他给你拿件厚衣裳来!这小子怎么照顾你的?!”
九郎被梁聿按坐在圈椅上,手死死捂着自己的披风,这会儿到不用梁聿动手了,他自己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梁聿一言不合就上来扒他衣裳。
他没回答梁聿这一连串的问题,仰头瞧着壮实了不少,逐渐有男子气息的梁聿,重新又问起了他刚在院子里见到梁聿的第一句话。
“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先问你的。”梁聿给了这小子一个脑瓜崩,力道不重。
他看着九郎裹着披风缩在圈椅上,平时总喜欢在高处低着头瞧人的家伙这会儿仰着头看他,眼神颇像只受惊的小狐狸,小小一个人连圈椅的一半都占不了,瞧着比他几个弟弟还要小几岁似得,梁聿这心就硬不起来。
微叹了一声,拖了另一张圈椅和九郎面对面坐好,与九郎腿挨着腿,九郎既然不愿意换上他的衣裳,他就把自己耳朵上的兔毛耳罩,还有脖子上的羊绒围脖都摘下来给九郎戴上了。
羊绒的围脖簇拥着九郎小脸,毛茸茸的兔毛耳罩又遮了他的小半脸颊,九郎本来就不大的小脸,这会儿愈发显得小了。
他几乎整个人被梁聿圈起来了,在梁聿坐下用两腿夹着他的两腿时,九郎就不安的动了动,他想拔腿起身,梁聿已经把兔毛耳罩摘下来扣到他的耳朵上了,然后还带着梁聿体温与皂荚香气的羊绒围脖兜头盖下来。
九郎被这一套连环攻击打的浑身都僵硬了。
下一秒,梁聿又伸手来探他手的温度——九郎哪里还觉得冷,他的脸颊都烧的慌。
如果不是梁聿的兔毛耳罩和围脖又遮了他的脸,又遮了他的下巴,估计梁聿此刻一低头就能看见张红彤彤比番茄还鲜艳的小脸。
梁聿自认为给小伙伴的保暖工作做到位了(其实是都做过头了),这才回答他的话。
“你没给我回信,我这几天都想着你,还以为你怎么了,今天路过你家,就装小厮来给你送信了,向问问绿衣你怎么了,最好能见上你一面。”说到这儿,梁聿还提起那门房的钱婆子一句,“你家门房嬷嬷也挺警觉的,如果不是认识团圆,估计都不能让我进来。”
九郎脸还烧着,脑子也有些迷糊,听到梁聿的话,勉强把门房嬷嬷和她母亲的心腹陪房钱嬷嬷对上。
梁聿和关系好的人说话,嘴就絮叨些,他这会儿话匣子放开,又是许久没见九郎,好些信里都说过的事儿,他现在见着九郎的面了,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还好他这回算是识趣,没说荣叔闲的事,只说了前月荣曦光几个缠着他,要他也去马球队,后来他托石中原给他们在书院里找了个隐藏的马球好手的事。
“这次冬季马球赛,就是他们邀请我们去的,在内场呢,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九郎从不知道梁聿的眼神可以这般如影随形,甩都甩不开。
他的视线仿佛带着火,烫的九郎无处可藏,他扭脸到一边,下一秒,一个脑袋就跟了上来,他再转头到那边,梁聿拖拖屁股下的凳子,又与他面对面了?
他还恶人先告状:“你干嘛呢?屁股下长钉子了?扭来扭去没个安分?”有五个弟弟的梁聿一眼就看出九郎在他说话的时候不专心,一时也忘了分寸,只把九郎当自家那几个小的待,两手从兔毛耳罩底下伸进去,捏住九郎的耳垂,大手夹着他的脸颊,强迫这小子和自己对视。
他嘴里还在念叨:“四郎都比你坐的住,我与你说事呢!马球赛,一定要去看,你都在家憋这么几个月了,出去玩玩,散散心,也散散病气——”
话音还未落下,梁聿惊觉,食指与拇指捏着的耳垂滚烫,被羊绒围脖围着的小脸也在源源不断散发着热气,九郎一双灵动的狐狸眼,羽睫湿润,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充盈泪水。
梁聿话都被吓得收住了,手没控制住一抖,九郎小脸上本就欲落未落的泪珠,直接划过他绯红的眼尾,最后滑入他脸颊上的羊绒围脖,洇开一圈小小的湿痕。
“怎么哭了?在家受委屈了?”梁聿手忙脚乱,他用手去擦九郎的眼泪,可他的手上全是握笔还有砍柴挑水留下的茧子,眼泪擦不干净不说,还剌得九郎脸颊红红。
“梁聿……”九郎恼怒,可说出来的话都软绵绵的,不像生气,倒像是撒娇。
而梁聿越碰九郎的脸,越是为他身上的温度震惊,他脸上笑容都收敛了,“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这么烫了?!”
梁聿再三用手心又手背的去触碰九郎的额头,确定这个温度不是假的。
“风寒还没好,就穿着一点衣裳来回跑!现在又发烧了吧!”他这回也不管九郎愿意不愿意了,直接解了腰带,把自己的厚棉袄给他披上。
九郎挣扎——不是,他生病就是个借口,怎么会发烧?
但是他这点力气哪里敌得过梁聿,反而换来他的一个瞪眼,一只手就擒住了九郎两只腕子:细狗还想和他斗?
又没好气白他一眼,道:“你放心吧,新的棉袄,布料都是我娘过了水才给我缝起来的,今早上才上身,一点不脏!”
九郎:……
他是嫌这个吗?
“我没发烧,不穿你衣裳,你别冻着了……放开我。”他奋力想把手从梁聿手里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