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上了台阶,转身收了伞:“南门又淹水了啊。”
京城地势北高南低,宣武河自西向东贯穿了南端下部。
今年雨水太多,河中水位一直居高不下,南端低洼处的积水无法排进河中,淹水成灾是常有的事。
南门附近住的多是下层百姓,牙行杂市就在那边,街巷屋宇杂乱,治理起来很困难。朝廷每年都拨了银两,但效果一直不怎么样。
陆浔又看了看天,雨已经挡去了整个天幕:“这么大的雨,若再下几日,怕是要无法收拾了。”
周昫接到急报时,是三日后的晚上。
宣武河决了堤,水从断口漫出,一泻千里,直冲入南门附近的街巷,瞬间淹起足足有半人之高。
那边多是简单搭起来的屋子,受不住大浪冲击,当下就塌倒了一片,许多没来得及逃出来的人,全被压在了废墟之下。
周昫踏出门时手上还在系甲,斗笠蓑衣全没戴,直接就翻身上了马。
他走得急,又见陆浔院中一片安静,不想扰了陆浔安睡,只让人留了口信,便打马走了。
雨势太大,塌倒的地方又连成一片,他到之前有人试着搬抬了一些,结果动到了要害处,一连串塌得更严重了。
周昫下马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站在临时搭起来的架板上,看脚底下的水翻涌着还在涨,曹辛跟着给他汇报情况。
“这样不行,工部的人呢?”
曹辛低了头没说话。
“一个都没来?”周昫冷沉了脸。
不过想想也是,这边住的都是下层百姓,他们的性命,工部那些官老爷们没有几个在乎的。
“他们不来,你便带人去请,若还请不动,就直接拿绳子捆了,堵上嘴拖过来。银子朝廷年年拨,水却年年淹,他们工部是吃干饭的吗!”
若是半年之前,曹辛听他说这话还会劝上两句,但现在,立马就下去办了。
周昫进了雨棚,拧掉了发上的水,宋彦已经把这附近的地形沟渠图拿过来了。
“水位还在涨,光拦河堤不行。这雨不停,河堤的断口就拦不住,还得把积水降下去。”
周昫就着灯火看那图上沟渠纵横交错:“这么多沟渠,水为什么还涨这么快?”
“说是沟渠,却早就堵住了。”宋彦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的情况比周昫熟很多,“这等下贱地方,入不了官家人的眼,朝廷每年拨下的清淤费,最终到这儿能拿出来一成,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宋彦指了指图上几处地方:“这些是关键卡口,若能挖通,水位应能下降一半。”
“行,我带人去。”周昫卷着袖子,把身上的护甲摘掉,见宋彦要跟出来,想起他腿伤过,经不得湿寒之气,“你留在这儿吧,替我压压阵,有什么事,派人来报我。”
“好。”宋彦没有推却。
他对自己的长短之处很有自知之明,拿刀砍人这事他并不擅长,但运筹谋略却少有失败的。
以前在山寨时也是这般,周昫带人冲在前,他就是压后的那一个,两人早已习惯了这种默契。
周昫带着人在水中泡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总算把那几处关口全挖通了。
他半身污泥发着臭,又被新雨淋了个干净,回来时,工部的人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