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心里也有些忐忑,他对她那样凶,学生,应该是厌恶他多一些吧?她会不会,真的宁可舍弃鱼干也不想让他教了?
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忐忑?他才教了她三个早上而已,至于为了一个不懂规矩的傻学生心生不舍吗?走就走,今日就算学生留他,就凭林员外这种轻待他的态度,一会儿他也要主动请辞。林员外不忍女儿受苦不愿让他教,他还嫌教书费事呢!当初如果不是裴策捣乱,林员外就是三顾茅庐他也不会来!
宋言越想越气,特别是他还浪费了积攒了许久的一袋子鱼干!
噜噜却很高兴,一边抹泪一边问:“爹真把沈姑姑送走了?我不喜欢她,她掐我,掐的我后背好疼!”
林员外脸色大变,“她真的掐你了?”
噜噜连连点头:“是啊,她让我坐着,我刚扭了扭屁股,她就掐我,掐了好多下!后来她往我背上抹了点东西,清清凉凉的,一会儿就不疼了。那我也不喜欢她,爹,你说的是真的,以后再也不逼我学规矩了?”
林员外在心里将沈姑姑骂了千百遍,口上却保证道:“不逼了,咱们再也不请先生了。但蕙娘也得答应爹,将来再有什么不开心的不满意的,一定要跟爹说,千万不能自己偷跑了,知道吗?你看你这一走,爹都急病了!”
“知道知道,再也不让爹生病了!”噜噜靠在林员外肩膀上,又后悔又心疼地撒娇。蹭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刚刚好像提到宋先生了,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问:“爹,我真的不用读书了?”
林员外叹口气,“蕙娘不愿意读书,那就不读了。”
噜噜头枕在林员外肩头,手里捏着一缕长发绕圈玩儿:“我不想读书……”
任宋言如何劝解自己要镇定,听到那甜濡清脆的声音说出这种话,脸色也是一变,一直悄悄握着油纸包的手更是恨恨地攥成拳,几欲将里面扁扁的鱼干捏碎。
与此同时,裴策脑海里飞快掠过一个念头。宋言走后,如果他自荐给噜噜当先生,噜噜肯定会愿意的,就是不知道这样做合不合适……
常遇则斜眼扫了宋言一眼,见他脸色铁青,他心里十分快活。他早就看这个先生不顺眼了。
噜噜当然不知道外面有三个男人在竖着耳朵偷听,她继续道:“爹,我不想读书,可我想吃先生的鱼干。你能让他留在家里给我做鱼干吃吗?就跟,跟那些厨娘一样。”
宋言不气了,只剩下冷笑。不错啊,出去一趟,都知道什么叫一举两得了,可惜她当谁都跟她那般胸大无脑吗?
林员外果然没有让宋言失望,他失笑,无奈地点点噜噜的额头:“真是馋丫头,这话要是让宋先生听见了,还不得拂袖走人啊?他是堂堂秀才,是有功名的人,你要是想吃鱼干,就必须跟他读书,否则别说是请他当厨子,就是你想买他的鱼干,那都是侮辱他,宋先生肯定不答应的。别嘟嘴,告诉爹,你到底还学不学?”
噜噜能如何?只得赌气似的大声道:“学!爹你别让先生走,我学!”
林员外哈哈大笑。
宋言只觉得所有的郁闷不快都在学生的“挽留”中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起身,看似平静实则得意地朝裴策告辞,随后看也不看那边的常遇就大步出了门。既然学生没事,他就不用担心她了,明日继续上课,他也该教教她什么叫尊师重道了。早晚有一天,他要让学生把他看得比鱼干重要。
林员外又和噜噜说了一会儿,想到裴策还在外面,低声让噜噜穿鞋下地,然后去请裴策进来。
噜噜见他精神了很多,就笑嘻嘻地掀开门帘,甜甜地喊了声“裴策”。无论是声音还是那熟稔亲近的笑容,都与以往她对待裴策时大不相同。
裴策偷偷朝她使了个眼色,奈何噜噜喊完就撂下了门帘,根本没有看见。
裴策不由地看向常遇,见他面带随和笑容立在身后,看起来与往常并没有不同,放下了心,起身走了进去。此时他的心思全放在林员外喊他何事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转身时,常遇朝他投去的深深一瞥。
“伯父,怎么样,亲眼见过林姑娘,这下可以放心了吧?”进了屋,裴策客气地朝噜噜见礼,便微笑着与林员外说话。
林员外靠在炕头,感激地看着他,“贤侄啊,这次幸亏你在梅园,认出了蕙娘,否则被那些花农瞧见她,她不定还要吃什么苦头呢。还有上次,也多亏有你,我们父女才得以平安归来。这样想想,伯父总觉得蕙娘和你有些缘分,因此才能多番得你相助,你说是不是?”
裴策心中一喜,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缘分,难道老人家想……
可不等他出言试探,就听林员外接着道:“贤侄,伯父家里什么情况,你都清楚,伯父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伯父老了,身子一天比一天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伯父不在乎这些家财,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蕙娘。”
“蕙娘这种性子,即便招了老实良善的赘婿,若没有亲人给她撑腰,恐怕时间长了也会被人欺负,毕竟人心总是会变的。伯父没有别的族亲,往日最合得来的晚辈就只有你一个,你是大户子弟,身份高,伯父不敢高攀你,但今天还是想厚颜恳请你认下蕙娘做义妹。你放心,伯父不求你事事照顾她周全,只需她有这层关系就行,那样不管将来你身在别处,旁人看在你的面子上,都不敢太过欺负蕙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