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声音里的温和慈爱,林如海手紧了紧,瞧见贾敏微微皱起的眉头时松开来:“是呀,玉儿来年便六岁了,晞哥儿也会说话了,咱们还得看着他们嫁人的家人,娶妻的娶妻呢!”
贾敏的神思有些恍惚,嫁人啊——她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一身龙凤喜服的新嫁娘模样,叹了口气:“说起来,老爷可曾怨过我?若不是我,或许您已经连孙儿都要抱上了……”
夫妻俩已经许久不曾谈起过这个话题,林如海怔愣了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怨过你,只是怨你是我的妻子,却不肯信我罢了!”
贾敏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听见后半截,面上浮起一层羞愧之色:“是我不懂事儿,想必是叫老爷很为难了!”
两人说着话,室内一阵温情脉脉。
听见外面新荷的声音,贾敏松开林如海的手,应道:“进来!”
看见林清微,林如海心中疑惑,转头看向贾敏,却发现她的眼中满是释然与感激。
“公主在这儿,还恕我不能下来行礼了!”贾敏带着些歉意对林清微颔首致意:“老爷不要惊讶,妾身说了,明白自己的身子究竟怎样;您别怪我自作主张,只是关系着玉儿和晞哥儿的日后,我不得不这么做!”她此时虽说已是骨瘦如柴,但是却显得有种不一样的光彩来。
方才新荷去竹雨院请林清微时,林清微便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想不到贾敏真的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托孤给自己么?这岂不是多余的了?她叹了口气,然而注意到贾敏提起两个孩子时眼中的神采奕奕,林清微忽然便明白了,同为人母,虽不是血脉相连,但是自己对着琛儿也是一般啊——
“公主冰雪聪明,想来已经知晓了妾身的意愿”,贾敏深深地拜下:“还请公主为妾身看顾这一双孩子,并不是信不过老爷,只是两个孩子尚小,尚需母亲关爱,九泉之下,妾身感激不尽!”虽然曾经糊涂地怨恨过这位公主小姑子,但是自己信得过她的人品,虽说这般作为是没有必要的,毕竟看这位小姑子对两个孩子的惊喜照顾便足够,但是自己还是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应允。
看着贾敏有些凌乱的发丝,林清微点点头:“嫂子放心,玉儿也好,晞哥儿也罢,都是林家的血脉,我一定会好好地教养他们成人!”不管曾经做错还是对,她的人生不过只还有月余的光景了,人死如灯灭,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安心,与自己的想法却是一致。
似是完全放下了浑身的包袱一般,贾敏一下子仰倒在宽大的枕头上,吓得林如海忙上前将她扶住。
“老爷放心,玉儿和晞哥儿有了托付,我这心里便松快不少了!现下里精神正好呢!”贾敏喘了几口气,笑着摇摇头:“我知晓老爷公务繁忙,别误了正事儿才是,还是先去吧!劳公主与妾身说说话,可行么?”
林如海看着贾敏的神色,为了叫贾敏能宽心些,点点头,对着旁边的新荷吩咐了几句,便出去了。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林清微坐到床边的锦凳上,听林如海的脚步声已经远了,贾敏微微一笑。
见状,新荷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应该就是这样子的了~~~
从读红楼最开始对贾敏的感情就很复杂,因为林黛玉进贾府时有的那句“常听得母亲说过,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吧~~~
最近两天的点击量降了下来,有点忧桑~~~但是还是要感谢各位亲们的大力支持呦~~~O(n_n)O~~
周末愉快~~~~
37掩悲意年后贾敏逝
到了腊月二十四;林清微余林如海两人一起;亲自动手象征性地拿了鸡毛掸子将正堂的瓶镜掸了掸;算是全了掸尘去旧之意。此时贾敏已经起不来身了,每日里都要靠着新荷霖雨并着绿言等人一起搀扶着才能勉强出门晒晒太阳透透气。
一晃眼;已到了腊月二十九;各色齐备,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吩咐青衣紫苏一并去府中上下各处检查有无遗漏;林清微带着些疲惫地揉揉额头;感觉到外面放轻了的脚步;她笑了笑,朝门口看去:“蹑手蹑脚地做什么呢?还不快些进来!”
徒林琛笑嘻嘻地探出头来,手背在后面不知拿着什么:“娘怎么知道是琛儿?”
失笑地摇摇头,林清微觑着他:“你呀,是我的儿子我能不知道么?何况,娘正在理事儿,这么早,除了你这小东西会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还会是谁?难不成是玉儿和晞哥儿?”
将手里的东西亮了出来,徒林琛带着些献宝似的小得意:“娘看,好漂亮的梅花!是琛儿在园子里的一处假山里面瞧见的哩!”
“你呀!”林清微将他揽进怀中,点点他的鼻尖,帕子从袖中滑出来:“瞧着脸上的汗珠子!今日起得比往天早些,可做了什么功课?”
任由林清微温柔地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闻言,徒林琛直了直身子:“叶师父说了,既然四书已经念了透彻,翻过年去便开始学些别的东西,但是念诵是不能少的;因此,孩儿今日还是老规矩,背了《大学》一篇!又去打了两套拳呢!”
瞧着儿子黑亮亮的眼眸,林清微勾起嘴角笑了笑,觉得身上的倦意减淡了不少,牵着徒林琛的手往外面而去:“明日便是除夕了,琛儿可要养足了精神守岁才是呢!”经过林黛玉的房门前,听见里面传出来轻轻的咳嗽声,她不由得蹙起了眉。
“娘,表妹这两日总有些懒懒怠怠的,莫非是为了林舅母的身子而忧心思虑么?”徒林琛亦听见了那几声咳嗽,住了脚步,眼里划过一丝担忧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想起林黛玉最近的异状,林清微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是为了叫她能有个心理准备才告诉了她,但是林黛玉素来是个心细又情感丰富的,虽说平时在贾敏面前都是言笑晏晏,但是背地里却总是暗暗地伤心哭泣……
摇摇头,林清微止住徒林琛的脚步:“你是兄长,要好好地看护着妹妹弟弟,无事之时,便带着玉儿往花园里多走走!想来也能稍稍舒缓些她的忧思——只是,在你林舅母那里,莫要显出来,别叫她担心!”
徒林琛点点头,他自然明白林清微的意思,再次瞧了一眼那掩起来的房门,母子两人一起离去。
由于贾敏的身子不宜轻易挪动,加上林如海公务缠身,因此今年便不能回姑苏开宗祠祭祖。林家当年经了开国两朝,姑苏林家分支人口早已散佚零落,每年的祭祀都只是林如海这一脉;着人打理了正堂,收拾供器,请神主,朝南墙上挂上林氏列代祖宗的画像,只待晚间行祭礼。
总算起来,林府现在只有六个主子,贾敏不能太多走动,林清微又是女儿,不能参与祭酒之事,所以,林如海便只带了林晞一同进去上香洒酒,林清微则照着未嫁女的礼节,带着林黛玉一同在堂外的蒲团上磕头。酒过三巡礼毕,嘱咐着老管家派人守着香火,便一同往花厅而去。
花厅早就袭地铺上了红洋毡,当地火盆里燃着芙蓉香,雕漆椅子上皆搭了新制的银鼠椅搭小褥子;因着贾敏的正院与花厅相通,也是最后一个年节,因此贾敏强撑着身子过来,与林如海两人一起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了,林清微坐了下面左手第一位,林黛玉则和小林晞一起坐在右手边交椅上。小厮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礼毕,散压岁钱,荷包,金银锞后,林如海便命人摆上年夜里的合欢宴来。桌案椅子重置,男女各归坐,底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