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通报:
&esp;&esp;“启禀陛下,皇后殿下求见。”
&esp;&esp;顾拾呆住。
&esp;&esp;下一刻,他便对张迎道:“快过来给朕穿衣裳!”又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进来吧。”
&esp;&esp;清冷的暮色透过照壁拓印进来。阮寄怀胎方两月,肚腹未显,但脚步仍有些滞重似的。顾拾一见,心里着急,却忍耐着不去搀扶,只话声冷淡地屏退了张迎等一众下人。
&esp;&esp;一时间,房中没有人说话,阿寄手扶着梁柱,也未再前进一步。
&esp;&esp;她只是抬起眼看着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小十。”
&esp;&esp;“……你怎么过来这边了。”他开了口,话音发涩,“有什么事情你着人传句话,我便去北宫找你……”
&esp;&esp;“哪有那么金贵。”阿寄道。
&esp;&esp;见她这话说得如此流利,又想及自己平素去找她时她闷口不言的模样,他的眸光微微黯淡。
&esp;&esp;再仔细看她的神容,却仍然是不苟言笑的,她大约还在生气吧?
&esp;&esp;他带着她到胡床上坐下,放开了手。
&esp;&esp;她抬起眼看他,轻声问:“你……你不坐?”
&esp;&esp;他笑了笑,“不了。”
&esp;&esp;她低下头,片刻道:“小十……抱歉。”
&esp;&esp;他的手指尖猝然一颤,被他握紧了掩藏在袖子里。他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esp;&esp;“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了很多……想日后我们带着孩子,要如何是好。”她慢慢地、一字一句斟酌着道,“小十,你当真愿意当这个皇帝么?”
&esp;&esp;他仍是笑:“你这话可问得奇怪。”
&esp;&esp;阿寄低声道:“我看你并不愿意罢。”
&esp;&esp;顾拾挑了挑眉。
&esp;&esp;阿寄低着头,安静地道:“小十,我……我明白你那样做,一定有苦衷……”
&esp;&esp;“你明白?”顾拾突然道,“你明白的话,怎还要同我怄气,好不容易会说话了却还连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让我……让我心神不宁?”
&esp;&esp;他的声音很强硬,眼神却很脆弱。
&esp;&esp;阿寄放在膝盖上的手抓皱了衣衫,“我……我……”她一着急,便好像发不出声音,心中又袭上来熟悉的恐惧,“我不……”
&esp;&esp;顾拾盯着她的神情,“你怎么了?”
&esp;&esp;她拼命摇头,“我不是……我想……”喉头发哑,之后的话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她慌乱极了,双手掩住了嘴,想自己该不会又要哑了吧?这样一想,便觉眼前都是一片黑暗,愈是着急便愈是出错……
&esp;&esp;“阿寄?阿寄!”顾拾一把抓下她的手,蹲下身来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看着我,你不要急,好好地说……”他的声音慢了下来,“是我不好,我不想逼你。我只是……”
&esp;&esp;阿寄仓促抬眼,便对上他那双幽湛的桃花眼。他掩了神色,对着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阿寄,我知道这样做有风险,我也知道这样做会苦了百姓,可是阿寄,我没有别的法子。我不能寄希望于柳岑或钟嶙突然变成分文不取的圣人,对不对?”
&esp;&esp;阿寄缓缓地倾身过去,将头抵在他的肩窝,他抬起手,慢慢地抚过她的发髻。
&esp;&esp;“我只是害怕,”她终于能完好地发出声音,闷闷地响在他的心脏上方,“害怕你被千夫所指,成为史笔下的罪人……”
&esp;&esp;他笑了。
&esp;&esp;“书里有句话不是说,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男人的笑声清朗,甚至还有些愉悦,“他们若当真恨透了我,我便正好让位,给我们的孩子当皇帝,好不好?”
&esp;&esp;这话说得很无赖,明显是逗她的,她却心尖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