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寒春料峭,到秋色萧条。这半年来,除了去太子妃处请安外,徐静依几乎就没怎么离开过倚水居。
男人不在,她心中倒暂能稍稍安定一些。只是,他奉旨随军平乱,总有回来的一天吧?待他大获全胜凯旋而归时,她还能逃得过同他对峙清算的那一天吗?
太子府的日子自然要比从前在顾家时好过多了,锦衣玉食,婢奴环膝,尊贵无上。这也是她曾经应该嫁来的地方,但如今若要她选的话,她宁可选择去过顾家的日子。
当年她原有一门不错的亲事,是定给了太子府的四郎,也就是如今的临安郡王梁秀。但还没等到亲迎的那一步,太子府和徐家一拍即合,临时换了人选。最终嫁到太子府来,成了临安郡王妃的人是她的胞出妹妹徐淑依,而她却成了徐家卖给顾容庭的一个人情。
她一下从皇孙妃,成了市井人家顾家二郎的妻子,可谓天壤之别。
而做出这个决定的,正是对她疼爱有加的祖父。
徐静依对这门突如其来的婚事自然不满,在家不敢反抗祖父,就只能婚后磋磨顾容庭,只盼着他哪日受不了了后,能主动提出和离。这样一来,徐家再不欠他的救命之恩,她也可重获自由之身。
只是千算万算,令她万万没算到的是,顾容庭竟是皇室遗失在民间的那个嫡系皇孙。他乃太子妃所出,比临安郡王梁秀的身份还要尊贵。
夫君一朝得势,她高高涨着的气焰,立马就下去了。
作威作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以后怕尽是伏低做小,谨小慎微了吧?
日子不好过,徐静依的心情也很烦闷。时常躲在屋内不出门,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唉声叹气。
她的贴身陪嫁自然知道她的烦愁所在,但太子府上不知内情的婢女嬷嬷们,都还以为她是受不得相思之苦。以为是因思念夫婿,所以才闷闷不乐。
太子妃打发到她身边来侍奉的常嬷嬷,还常常笑着开导她说:“郡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郡王妃不必过分担忧,迟早有你们夫妻团圆的时候。”
但每回常嬷嬷越是这么说,徐静依心中就越是不自在。因为她知道不会有团圆的那一日,届时等他回来,能好聚好散就很不错了。
这两日常嬷嬷不常侍奉在身边,徐静依耳根清静了些。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声,她拢了拢盖在身上的薄毯,翻了个身后又继续睡。
许是天越来越凉的缘故,太子妃仁厚,这几日都免了大家的安,说不必晨昏定省。
这也正称了她的意,索性躲在屋里不出门。
支摘窗半开着,秋意裹挟着淡淡桂花香肆虐而入。徐静依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一个声音响在了耳畔。
“姑娘,二娘来了。”说话的是自幼便侍奉在徐静依身边的婢女青杏,只有她会一直私下里称徐静依为“姑娘”,又唤徐淑依为二娘。
徐淑依如今是临安郡王梁秀的妻子,二人从前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如今又是妯娌,按说交情应该十分亲厚才对。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二人自幼便有些不对付,后来各自出嫁了后,徐淑依因嫁得好,婚后更是渐渐露出了真面目来。
回回娘家小聚时,她便私下里阴阳怪气、言语刻薄,对徐静依这个市井妇人也是诸多刁难。后来时间久了,徐静依也才渐渐知道,原来这个从小就喜欢和她争宠的妹妹,心里到底有多恨她。
只是她似乎也没有得意太久,她以为的终于在婚事上压了一头,如今又不复存在了。
论长幼有序,她的夫君行三,临安郡王行四,她该唤她一声三嫂嫂。
论嫡庶有别,她夫君乃太子妃嫡出,临安郡王的生母盛氏,也就近来才荣升的良娣位分。不管怎么样论,有皇室的规矩在,徐淑依如今是断不敢在她面前放肆的。从前的半年,姐妹二人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互不干扰,只是不知今日……
徐静依忽然睁开眼睛,静默了一会儿后,才带着懒散披衣而起。
“叫她进来吧。”徐静依一身的疲惫慵懒姿态,此刻懒散得就跟身上没了骨头一样。轻柔的纱衣随着她起身的动作稍稍滑落,立刻半个莹润皙白的肩头映入眼帘。她手带了下,拢起衣裳,人却没起身。
歪靠在贵妃榻上,手撑着脑袋。
这两年来,也算是看透了徐淑依的为人。所以,如今姐妹再见,也就无需再多那么多的虚假客套了。
徐静依当然不会说出她同顾容庭夫妻之间的矛盾,如今能借顾容庭之势压徐淑依一头,她求之不得。
身为郡王正妃,徐淑依自然是盛装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