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妃心里的不悦也散了,足以见得凤瑶的用心。
礼,送得恰到好处。
并非是礼品本身的珍贵。
小方氏看着流光溢彩的冰蚕丝织成的料子,不禁红了眼,心里自然也生出了旁的想法。她都说到那个份儿上,凤瑶给的仅是雪缎,她一出手给了荣王妃两匹冰蚕丝料子。若是当真有心,便拨出一匹给她的辰哥儿与依姐儿。
“你是个有心的孩子。”荣王妃面目和蔼、慈祥,给凤瑶看座。
“不知母妃唤媳妇儿有何吩咐?”凤瑶却是坐在荣王妃的脚边绣墩上,除了云初的事情上,荣王妃对她颇有微词,其他地儿确实没话儿说。小方氏每日要给三夫人立规矩,可荣王妃便免了她每日请安、立规矩。
“你给亲家母的貂皮是当初你父王打胜仗,从鞑子那边取来的,我原是给初儿,你三婶娘要都没有给。如今你给了亲家母,你三婶娘便觉得你心里没有初儿。”荣王妃没有给三夫人脸,但是也说的婉转。
三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仿佛调色盘一般,极为的难看。
“母妃,一共五件貂皮,三块灰色的给了我母妃,还有两件白的我特地留下来了。”
荣王妃转瞬明白凤瑶的心思,云初喜白色,其他的颜色不愿碰触。三件灰色留下也是压箱底,所以她送给了德亲王妃。
荣王妃心底舒坦了,三夫人却是面如土色。
凝玉含笑的说道:“王妃,世子妃心细如发,您没有想周全的事儿,世子妃倒是做得妥帖。”
“可不是?”三夫人牵强的笑了笑,语气里泛着酸。
这时,李妈妈进来通传道:“王妃,管家说德亲王府送了几箱子礼,是送到世子妃院子里,还是登记入库?”
荣王妃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是亲家母给瑶儿的回礼,送到秦楼去。”转而对凤瑶说道:“亲家母回了礼,我可不能也白拿了。”吩咐凝玉去库房挑几件给凤瑶。
三夫人看着东西进进出出,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偏生一样都不是她的。原是想挑拨婆媳之间的关系,没成想抬举了凤瑶,给自己添了堵!
荣王妃留下凤瑶用晚膳,三夫人走了后,凤瑶给荣王妃捶腿,沉吟道:“母妃,昨日里是儿媳思虑不周,夫君这才病倒了。文兴私塾方才开学,儿媳领皇命做夫子,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可儿媳太不出彩,夫君光芒太盛,与之相比夫君是无价的珍珠,儿媳不过是微小的尘埃。皇家宴席里,儿媳胜了,多少人心里不服输。若是莫名其妙的辞去,旁人该是想我没有真本事,到时候岂不是耻笑了咱们荣王府?我如今坚持,就是想要证明,我配得上夫君,而不是凭借着出身。”
“荣王府不需要我光耀门楣,有父王与夫君便足以。我只是想成为像母妃一样,盛名在外,不被人低看了。按理说我如今已经成婚,无须在意虚名。可我不想今后我的儿女,被人指点他们的母亲,只是空有一张容颜,受人取笑。”
“您肯承认我这个儿媳,大多是看在我母妃的份儿上。您想她如此才学,女儿也不会愚昧到哪儿去。若我只是人人口中的草包,今后生养的女儿恐怕也会被人轻看了,饶是有如此出身,旁人也不会从心底看重。”凤瑶目光诚挚,里面的坚毅,令人不忍拒绝。
凤瑶今日给荣王妃在三夫人面前增了脸面,心里对她的那点成见,早已消散。
可听到她仍旧想要继续留在文兴私塾,脸上的笑意敛去,捧着茶水喝了几口,缓缓的说道:“初儿如今二十有一,宇齐比初儿小一岁,如今儿女成双。瑶儿,母妃体谅你,你也要理解我做母亲的心。”
凤瑶沉默不语。
荣王妃轻叹了一声道:“文兴私塾少你一个不少,可你是初儿的妻子,他少了你,身旁便没有人
旁便没有人。旁人十四岁,身边便安排了通房,可他身子与性子的缘故,并不沾女色。如今他肯娶妻,我心里很高兴,就等着抱孙子。他每次发病一次,我心就揪着,就怕他醒不过来。若是……若是有个万一,他也能留下一点血脉,我们心里好有个念想。你如今奔忙私塾,并不宿在府中,孩子一事恐怕不知要等到何时。”
“母妃……”
“你说的一番话有道理,但是等你将私塾发扬光大,什么时候才是头?我看你这孩子也是个犟的,给你一年时间。无论好坏,都必须辞了!”荣王妃终究是松了口。
凤瑶侧身在一边抹了抹眼角,云初的身子,比之前发病得频繁了。
荣王妃知道她因何伤心,提起云初的病,她又何尝好受?
凤瑶伺候荣王妃用完膳,便回了秦楼。
云初着一件中衣坐在床榻上,手里执着书卷。
凤瑶拿着引枕塞到他腰间,坐在他身旁,将被子拉高掩在他的胸口:“夜里寒凉,穿得这样少,受凉了怎么办?”
“盖着被子,不妨事。”云初放下书卷,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不着血丝,眉心微蹙:“哭了?”
“嗯。”
凤瑶擦了擦眼睛,见他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委屈的说道:“姨母踏遍天下,方才得了两匹冰蚕丝。今日都送人了,我心中不舍,还不许哭一哭?”
云初目光一顿,复又看向她:“冰蚕丝?”
“嗯。”
“冰蚕丝从何处而得?”云初语气淡然,仿佛随意一问,可他眸子里却翻涌着层层浪潮,紧盯着凤瑶。
凤瑶摇头道:“我并未问姨母。”
云初眼底闪过一抹黯然,目光重新落在书卷上,却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