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怪我;谁让杜郎君心急;非要让我尽早送信过来;那我也就懒得隔夜;直接就赶在暮鼓之前进了辅兴坊;又等到宵禁过后才翻墙进来。”
“岳娘子你也太”白姜实在找不出来形容词;只能把茶盘在岳五娘身边搁下了;这才轻声嘀咕道;“我家娘子就够特立独行了;岳娘子你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反正大唐自开国以来就是奇女子众多;先有平阳公主和红拂女;再有天后和上官昭容太平公主;至于我这等微不足道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岳五娘耸了耸肩;这才笑吟吟地道;“要不是你家娘子亦是不同凡俗;我也不会帮着牵线搭桥不是么?只要杜郎君喜欢就好啦;特立独行又不是坏事。”
“岳娘子”看完信出来的王容正好听见这后面半截话;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可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倘若不是岳五娘促成飞龙阁上之约;兴许也未必会有如今她这避居世外的ri子。见岳五娘回头看了她一眼便不话了;她打了个势让白姜外头守着;旋即方才紧挨着岳五娘之侧坐下;轻声道;“杜郎君今ri的信中托了我一件事;但有些细节;我却还想问岳娘子。岳娘子可还记得年从幽州奚王牙帐时;相处颇多的固安公主?”
“咦?”岳五娘登时愣住了;片刻之后立刻挑了挑眉道;“可是有人挑那位贵主的事?我随着师傅周游北地;各式各样的大家闺秀金枝玉叶也见多了;可还是第一次得见那位贵主一样风姿的人。男人都希望女人蒲苇韧如丝;可那位贵主更多了几分刚如铁;坚如玉;让人不得不敬服。”
王容固然听杜士仪提过当初和固安公主的那些情谊来由;但毕竟那时难得相处一会儿;不可能一直围绕这个话题;而此刻岳五娘却能够整晚上都耗在这里;再加上既然事关此节;当然事无巨细。当王容听得固安公主曾经亲堕下了腹中胎儿之后;更不顾病体一路远行到幽州;她忍不住为之动容。
“即将为人母却不得不下此决断……这位贵主果然能谋能断。”
此后应对内乱危机的那些事;王容大多都从杜士仪那儿听了;这会儿细细沉吟;她想着如何按照杜士仪信上的托付;先让金仙公主玉真公主能够注意到此事;一时间不禁有些踌躇。这时候;她便只听岳五娘开口道:“倘使这件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王娘子尽管开口。我平生很少服人;师傅算一个;杜郎君也算一个;而固安公主;却又是一个毕竟;当初那一路都是我陪侍在侧;固安公主言行举止;我无不尽知。”
“那好;其实;事情起因;据杜郎君;是这般……”
夜sè之中;那一袭道装和那一袭夜行黑衣在月sè之下交相辉映;分明是格格不入的行头;却又显得格外和谐。
尽管出家为女冠;但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却比其他嫁人的公主进宫更多。兼且李隆基崇玄信道;她们二人便顺理成章地帮着编修《开元道藏》等等各sè道家典籍;如今司马承祯奉诏进京;她们这样的金枝玉叶也常常在侧执弟子礼听讲。这一ri又是两人同车入宫之际;车在chun明大街上走时;突然就只听前方叫嚷阵阵;就在玉真公主眉头紧蹙大为恼怒之时;外间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卫士惊惶的声音。
“二位贵主请坐稳了;前方有奔马突然受惊往这边冲了过来;我等立时……”
这一句话尚未完;玉真公主就听到前方叱喝连连;那声音中竟是透出了一种不出的慌乱。情知事情不妙;她连忙一把拉起了旁边的窗帘;就这么探出头。这一看不打紧;眼见得一匹马仿佛是发疯似的径直往这边厢风驰电掣而来;前方护卫虽则拔剑组chéng rén墙上前挡格;还有人眼疾快拉弓搭箭shè了出;可面对这样猝不及防的突发事件;一箭箭全都落空;而人墙亦是眼看就要遭那匹疯马践踏。
时迟那时快;就只听不远处一声娇叱;一个人影犹如闪电一般纵马疾冲了过来;总算追上那疯马并驾前驱时;却是一腾一跃便落在了那匹疯马背上。见那匹疯马昂然长嘶怒而以后蹄高高立了起来;饶是玉真公主从小就大胆;这会儿也忍不住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那排血肉之躯的人墙遭受冲击的惨状;更不敢看马背上的人是否会被掀落。
然而;顷刻之间;她就只听得耳畔传来了一阵海啸似的欢呼;待睁开眼睛时;她便发现那匹刚刚还威风凛凛昂首直立的疯马已经不见了;而前方人墙虽是被冲得散开了来;但显见没有遭受太大损伤。大吃一惊的她再也顾不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拉开前头的车帘;就这么径直站起身来探出了身子。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一匹在牛车前几步远处横卧倒毙的疯马;还有那疯马旁边;那个从容而立的年轻少女。不等她发问;同样回过神来的金仙公主亦是出现在了她的身侧;眯着眼睛一端详便又惊又喜地叫道:“可是公孙大家弟子岳五娘么?”
岳五娘这才转过身来;就这么拿着中犹带着一丝血迹的短剑;欣然行礼道:“见过二位贵主。”
“之前就听你进宫探你师傅;却没想到如今还在京城。”玉真公主轻轻舒了一口气;见岳五娘执剑而立那种绝世风姿;想到宫中饮宴上剑器舞时;公孙大娘但使剑器在;亦是这般让人目弛神摇地风范;饶是她身为顶尖的金枝玉叶;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殷羡。此时此刻;她便笑着道;“今ri真是多亏了你;如今我和阿姊要进宫;你可愿意陪侍一程么?顺路也好进宫再看看你师傅。”
“这……也好;那就多谢贵主了”
岳五娘大大方方答应了;心中却是狂跳不止。她向王容问明了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进宫的时间路线;稍稍使了点段把辛家那个齐管事叫到了东市;又撺掇人与其谈生意;继而在东市的南中门相争了一场;原只是打算让那两位路过此处时看一幕戏;谁知道那个见鬼的白痴竟是异常跋扈;一言不合竟然马鞭抽人泄愤;结果厮打之际;一鞭子刚好抽在坐骑的眼睛上;那坐骑发疯踢飞了人后立时失控;若非她就在附近看热闹;阻止及时;否则险些闯出弥天大祸
她一面暗自庆幸;一面让那些的卫士将那匹力竭的奔马给拖了走;随即方才从人群中牵回了自己的马;上马随侍在牛车之侧。
而刚刚大街上这一幕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岳五娘却在一群男人都应对不及的情况下突然出制服疯马;继而又得玉真金仙两位公主道破身份;一时间;道路两侧的围观人群不禁惊叹连连议论纷纷;因徒及师;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想念进宫之后便再难得一见的公孙大娘。
在宫中逗留半ri;再次得以见到师傅;对于岳五娘来是意外之喜;而更让她心中畅快的是;兴许是因为那两位贵主的从人口耳相传;来来往往的宦官和宫人;在看向她的目光之中都多了几分敬畏和顺服;而不再是从前的殷羡和敌意;这也让她走在宫中的脚步松快了许多。等到她又相随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出宫之后;果然金仙公主以答谢为名;盛情相邀了她到玉真观中盘桓几ri。
女冠并不忌荤腥;金仙公主一句话;一张张摆满了珍馐佳肴的食案便送了过来。而同样被金仙公主硬拉了来的玉真公主到刚刚那惊马之变;忍不住心有余悸地道:“这还真的是无妄之灾;若非有岳娘子这般巾帼英豪;恐怕我和阿姊就不止是一场惊吓了。对了;是谁家的马?”
一旁的霍清见玉真公主问着就朝自己看了过来;当即低头垂首道:“卫士查问过;是胜业坊辛家的马。”
“辛家?”对这个不甚熟悉的名字;玉真公主顿时有些疑惑。
主人既不记得这名字;霍清少不得再补充了一句:“就是蓝田县主家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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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