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距上海约300公里,一个急行军的路程。所以,上海开打后,东京的武藤章已嚷嚷“旭日军旗进南京”了。
武藤认为:这样做,一劳永逸。
当然,这个“永逸”,是建立在旭日军旗进南京后就能使国民政府屈服的基础上。如果中国仍不屈服,怎么办?
那武藤就不知道了。
石原莞尔觉得:华北烽火连三月,连也就连了,上海也打起来,打也就打了,这里是中国的经济和金融中心,也是远东最大的港口,攻陷上海后诱逼南京签和约,不是没可能。但如果在这个关口继续进攻南京,就等于把蒋介石逼到了死角,将来再跟中国和谈是一点戏也没了。如果中国真的因此而形成全民抗战的局面,日本最后拿什么来赢得这场无谓的战争?
石原觉得这真的是一场无谓的战争。
局面发展到今天,石原不知道日本到底为什么要打这场战争。换句话说,这个时候,打中国对日本到底有什么好处?他找不出来。如果说满洲没在手里,那还讲得通。但现在满洲牢牢地在日本人手里,明治时代梦寐以求的生命线已经在握,按石原的观点,接下来该大力开发满洲。他已经说了多少次了,日本最大的对手是苏联和美国,而且现在满洲的形势极为危险:苏联的军力日益增强,在远东边境上,放了10多个师,近1000架战机和超过800辆的坦克。日军在满洲才有多少军队呢?5个师团,200来架飞机,100来辆坦克,这些兵力警备苏联基本没戏。
但现实是:全日本都陷入了癫狂,谁会搭理他一个“怪人”?中日上海鏖战,中国军死战不退,而现在,连天皇也有增兵上海的意思了。
对华东大打,石原虽然不赞成,但又说:如果天皇陛下说要增兵的话,那肯定是要增兵的。说这话时,石原嘴角挂起一丝怪异又难以觉察的笑。
按河边虎四郎回忆,每当石原“提出有把握并且含蓄的警告”时,嘴角就会出现这样带有讽刺意味的怪笑。
石原笑完后,辞去陆军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的职务。9月27日,负责战术战法的第4部部长下村定(日本陆军士官学校20期,高知县人)继任。
这是一个变数。
下村定是继桥本欣五郎、长勇、和知鹰二、武藤章、田中新一、永津佐比重之后,又一名日本陆军强硬分子。
提到这几个人,必须说一下:
七七事变爆发后,尤其是上海打起来后,和知、永津二人都做了第11师团的联队长,桥本被恢复现役做了炮兵联队长,长勇做了上海派遣军参谋,武藤不久后做了华中方面军副参谋长,除了田中和下村坐镇东京外,强硬派几乎都被派往了前线。
他们被派往前线,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正常调动,二是被赶到前线,比如,和知鹰二是被桥本群赶走的,而武藤章则是被新上司下村定赶走的。
关于下村,后来一路高升,成为他们这几个人中职位最高的,不仅出任陆军大学校长、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晋升为大将,1945年战争结束当月,还被任命为旧日本帝国时代最后一任陆军大臣。
继续说陆军参谋本部那点事儿。终于把石原挤走了,这下好了,大家有了共同语言,不必再天天吵架了。但作为胜利者,也必须面临一个问题:怎么把前面的仗打好,歼灭中国军主力,使南京屈服。
这时投入上海的日军已达到6个师团加1个支队,这几个师团里最能打的吉住良辅第9师团攻击到苏州河时,死伤就超过了9000人;第101师团伤亡更是过万了,这是日本人没想到的。
中国军队的损失虽然更惨重,但依旧没撤的意思。
现在的情况是:杉山元做梦都想叫中国军队在上海全线撤退。因为七七事变后,他向天皇夸下海口:三个月结束中国战事。但现在都三个多月了,杉山陆军大臣,你是在把天皇当小孩子哄么?于是他天天琢磨着如果天皇问他的话,自己怎么回答。怎么回答呢?敌人十分顽强,日本军奋勇冲杀,正在决战中!这似乎等于什么都没说。
下村比陆军大臣更着急。
但下村没表现出来,此人也确实有手腕,一上任,就对作战部进行了改组:
武藤章任课长的第3课,原本负责制订作战计划,被称为作战课。下村上任后,把制订作战计划的任务交给第2课,也就是河边虎四郎任课长的战争指导课。下村搞这一手,完全是看不惯武藤章咋咋呼呼、不尊重领导的作风。虽然他们两个人同属于战争扩大派,但武藤在石原手下那股不听话的劲头叫下村很讨厌。所以,下村一上任,就把武藤章架空了,留给他第3课的业务,只剩下军事动员和编制了,武藤一下子就老实了。
搞定武藤后,下村开始想:上海之战到底应该怎么办?他必须露一手,否则也不行。陆军大臣杉山元相当于国防部长,属于最高行政长官,而陆军参谋本部可是搞业务的,总长载仁亲王又不管具体的事,新任参谋次长多田骏观念保守,现在都看他的了。上海那边,松井石根已经没招了,除了让他的军队强攻外,没任何有技术含量的办法,这种强攻除了给中国军队杀伤外,根本不能彻底打垮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