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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给应白放了五天假,一方面是体谅她受伤,同时搭景进度也没赶上,另一方面是最重要的原因,剧组之前找专家算的是两天后是开机吉日,如今找了个更厉害的专家重新算日子,改在六天后。
应白接了这通知时,无语了一秒钟。
不过她也好久没这么歇过了,逢年过节往往都要出席各种活动和晚会,三九天的风跟刀子似的,但穿着露肩露背的礼服走红毯对她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论坛上还曾经把她的红毯照局部放大,发现她冻得起一胳膊鸡皮疙瘩,团队觉得仙女不能下凡,从此她工作室在冬天出图时就多了道修手臂局部图的程序。
一直这么高强度地工作了几年,骤然得了比劳动节都长的假期,应白还真不知道做什么了。
应苍林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神通,似乎比她更早知道她放假这事儿,还拿出科学养猪的态度,打算把她快速催肥。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律师,应苍林还盲目相信“以形补形”这种无科学依据的传言,结果就是中午应白与一盘子鱼头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她结束和鱼的大眼瞪小眼,抬头朝应苍林瞪眼。
“脑子不好,吃点鱼脑,以形补形。”他面色严肃,眼里藏笑。
“那该你多吃点才对。”应白一句话噎了回去。
应苍林被猫爪子挠了把,非但没恼,心里还挺乐,坐下来夹了块鱼肉到她碗里,逆着不行就顺毛捋:“那我多吃,你少吃,我吃三口,匀你一口,行吧?”
说完他自已夹了三口,那鱼头一下去了小半边。应白本来就是看着那满盘的鱼头噎得慌,他能顺毛捋,应白也就就着台阶下来了,何况那鱼头一看就炖了很长时间,汤都吊成奶白色了,卖相不错。
应苍林面上喝着汤,眼风却扫过她,只见应白吃完给她夹的鱼,然后就静静地拿眼睛瞧他。
他简直要笑出声来,还真打算监督着他先吃三口啊?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是为了哄她,没想到现在的应白反而比以前还好骗。
可他倒也心甘情愿。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她吃一口他补三口,一起吃完了整盘鱼头。
吃完饭,应白打算去睡个午觉。她其实没有这习惯,只是不习惯和应苍林独处这么长时间。
可真等她进了房间,她也睡不着,外面阳光太亮,午饭吃得太饱,被子里全是他的味道,理由那么多条,归根结底,无非还是心里想着他。
在床上烙了足有半个小时的煎饼,应白才终于有了些朦胧的睡意。这还多亏了她多年的剧组生涯,养成了折迭椅上盖个羽绒服也能倒头就睡的本事,要还是以前睁眼熬一夜的习性,以她的工作强度早该猝死了。
她再醒来时,天光都已昏黄,夕阳的余晖透过房间里的落地窗洒进来,不经意间刺了她满眼。应白下意识掩住视线,那些光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了光斑,在闭眼的黑暗里仍不停闪现着。
缓了一会儿,应白才睁了眼。她下了床,有些头昏脑涨地出了房门。
客厅里拉着窗帘,比卧室里还暗,只有帘脚漏出一线夕阳的光,应白的视线落在墙上的光影上,下一刻,创面毫无遮挡的一只断肢出现在画面上,似乎还渗着血。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整个人抖了一下,这才被坐在沙发上的应苍林发现。他猛地站了起来,却又想到什么,止住了脚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
“这是我给林导的资料。”他说完,对她伸出了手,“要看吗?”
应白垂着眼,看不太清表情,等她再抬眼时,已经没有任何动摇和软弱:“要看。”
于是那些血腥的伤口,还有各类直观到极限的第一现场勘测图,以及被抓捕后的罪犯望向镜头的凶恶眼神,就这么一张张地在她眼前过去。
应苍林还不时讲解着案情:“这是一起藏尸案,被害人的尸体被藏在地下供暖管道,掩埋三年后,才因管道维修被意外发现。尸体被发现时高度腐烂,疑似被分尸,管道工人最先发现的是手部尸块,根据死亡时间推断和失踪名单比对锁定了被害人的身份。”
他的声音冷静而专业,仿佛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影响,包括应白的情绪。他继续说道:“根据被害人的丈夫报失踪案时的一些不合理的表现,加上他煤炭工人、有丰富地下作业经验的身份,他进入了警方的侦查范围。而令警方决定抓捕行动的,是他对被害人的父亲所说的一番话,在被害人父亲质问是否为其所为时,其回答说,怎么可能是我?我背不动她。”
应白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句话不符合人性,在遭受这样的质疑时,一般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出于情感上的理由,比如我这么爱她,怎么会伤害她?即便是感情没那么好,也该是从自身品性出发,辩驳自已不会这样丧心病狂。可他给出的理由却是背不动她,这点显然不合理。而这一点,就足以掀翻全盘。”
他望向应白的眼睛,视线深沉:“人性,无论是对它的彰显还是悖逆,都是最打动人、最具有张力的,这个案子是这样,电影也是这样。”
“所以你暗示林导修改了我的角色?因为它不够动人,不够有张力?”应白也深深看向他眼底。
“不。”他摇摇头。
“因为我知道你想这么做,而我所能做的,就是让它最大限度在我的控制下发生。”应苍林的眸色要比她的黑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