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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婉宁淡然回礼,可身侧的明芝却有些不不安,小女儿特有的羞赧目光不自觉飞向桑羽那端,若不是七郎体弱,终日闭门不出,就以他这般姿容体态,如何不叫寨中女儿们瞩目期盼?
“七公子怎么过来了?”华婉宁分明记得桑青野下令要玄、白二寨闭门不出的。
桑羽听六嫂这样问,亦未有慌张之色朗朗道:“我有急事寻六哥,等了一夜都不见他。没法子,这才来叨扰六嫂的,还请嫂嫂见谅!”
对面的华婉宁只好摆摆手:“无妨。”实则,她心中对桑青野的行踪也有些挂心,一连三日都不见桑青野出现,不只是他,连丙安、豆芽也没再来过大宅,或许他们有事要忙,不然依照当前的情形,桑青野一定要回来看孩子们的。
“不知是何急事?”
见六嫂开口问了,桑羽便直言问道:“六哥可是找到了祛除疫病的方法?”
华婉宁闻言并不急于回答,反而关切地问桑羽:“先前黄医士炮制了强身健体的丸药,六郎特意叮嘱人送往各寨去,你都收到了吧?”
桑羽缓缓举起扇子,掩在口鼻前,轻咳一声后才道:“收到了,我亦命人将所有丸药都挨家挨户发下去了。”
华婉宁闻言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那就好,咱们常年住在这密林深处,本就杂症颇多,你务必叮嘱亲族,无论男女老少都要按时服用,保重身体。”
桑羽见华婉宁有意与自己兜圈子,便知道她的意思了。
“六嫂大可放心,我不是来刺探军情的。”他摇了摇手中扇子,眉眼清和道:“只是想知道如今这病究竟到什么程度了?”
他来前就打听过,主寨和青城寨加起来已经有二十余名孩童出现了病症,其中已有十五名都送到了桑家大宅接受统一照料,其余几名都是襁褓小儿,所以才留在了家中。如今都六七天了,也没有太多消息递出来,大家都不知道究竟医治的如何了。
桑羽也是纠结了许久,今日才下定决心来的:“六哥让我们闭门不出,是为了阻断病症的传播,为了其余康健的孩童着想,此举我自然理解万分,亦乐意准守。只是,我白城寨与主寨,实乃唇齿之依,闭门不出只是权宜之计,总不见得一辈子断绝往来吧?”
他轻笑着合起手中扇子,双目灼灼地望着华婉宁:“六嫂是六哥的贤内助,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既然今日六哥不在,那我就不叨扰六嫂了。”
语落,他低头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半旧的书来。
“这是我从别处淘来的一本药典,虽说是本野籍,但里头确实记载了不少能人异士的药方,想来赠予六嫂,也不算弟弟空手而来失了礼数。”
那本靛蓝色的外皮上已见不少折痕,封皮的页角也翘的老高,但是华婉宁一眼看见《野间遗录》四个大字,书名倒是十分彪悍,半点看不出是本药典。
但她没有客气,接过书来屈膝施礼:“多谢七弟,待你六哥回来,我一定告诉他。”
桑羽来的快,去的亦快。
明桔做好了早饭,进到屋里挨个招呼孩子们起床洗漱,可是除了外屋的几个迷迷糊糊被叫了起来,其余几个孩子都还躺着未动。
众人顿觉不妥,连忙出来唤黄万中:“黄医士,您快来瞧瞧!孩子们不妥!”
不知是昨夜大雨,受了冷风,还是什么原因,明明都有所好转的慈昭,此刻居然昏迷不起了,黄万中替她号了脉,只见脉象虚浮,瞳孔略有散乱之态,明显中气不足。
“快去取我的银针来。”
华婉宁见他要为慈昭施针,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这几日黄万中已经换了三次方子,虽有些效果,但距离药到病除,尚有距离。
昨夜黄万中和她聊起过,当务之急是稳定住孩子们的病情,遏制疫病的传播,至于根治之法,他尚且没有把握,当是华婉宁还出言宽慰他,说孩子们如今看起来好多了,没想到,这一早上,慈昭就······
“快来扶住她!”华婉宁凑上前去帮忙,慈昭弱小的身体轻飘飘地好似一团棉花。
华婉宁将她抱在怀里时,慈昭好像有所感应,微微抬了抬眼皮,泛白的嘴唇间溢出两个字:“六婶···”
“乖孩子,六婶在呢。”华婉宁不知为何,一开口,眼泪也跟着掉下来,或许是因为慈昭太小了吧,眼睁睁看着这么稚嫩的孩子受苦,她如何忍得住?
黄万中从匣子中取出银针,对准学位扎下去,发着银光的针尖刺破了慈昭稚嫩的肌肤,没入一寸,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一根根银针扎在慈昭身上,却也痛在其余人心上。
明桔不敢看,紧紧搂着鱼儿往另一间屋子去。
凡章听见动静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棂上,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慈昭,心中愧疚万分。
还记得,那一日晚霞当空,他和慈昭在一处儿玩耍,后来玄城寨的望飞来找他,说要去野地里捉迷藏。
一众孩子就呼呼啦啦地跑向深草地里,那一局,他为了不被望飞抓住便一个劲往密林深处钻,慈昭就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自己。
他俩藏在荆棘草堆后头,眼看望飞找不到自己,别提多开心了。
后来看见远处山头上有几个陌生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好像在挖什么东西,他十分好奇,于是等那伙人人离开,他就带着慈昭这个小尾巴凑上去。
那深草地里,堆着一个小小土包,说是土包似乎也不准确,因为上头还盖着不少草丝,破布。
凡章好奇,便捡了一根树枝冲小土包扒拉了两下,却看见低下埋着孩童的尸首,并且不止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