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推进去,先拍片子!”
“叫骨科曾教授过来!”
急诊走廊顿时一片忙碌。
李识宜被安顿在隔壁,另外两名医生护士在替他处理。护士见他一副文弱气质,还以为他是怕疼的那种人,问他要不要上点麻药,谁知他说:“怎么快怎么来。”
“你有急事啊?”
李识宜垂下眼,面无表情,“我想去看看他的情况。”
“谁?你朋友?”
回应护士的是沉默。
他头上被缝了四针,好在只是创面大,创口不深,也没造成什么脑震荡之类的,只是需要留下观察,以免脑子里有没发现的血块。
但谭承那边就没这么轻松了。李识宜一过去就被主治大夫叫了进去,问他是患者什么人,有没有通知直系亲属。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的肌腱是肯定受到了影响,目前看来桡神经也大概率有所损伤,术后效果怎么样现在不敢打包票。你赶紧通知他家属,我们需要把情况跟家属说清楚。”
开车那名武警就在李识宜身边,一听这么说,马上神情严肃地走开,应该是去给谭振江打电话知会了。
没多久谭振江就带着人赶到。
短短半年三番两次到急诊来见儿子,说不心焦是假的。他直奔到急诊门外,花白的头发外加急切担忧的神情,跟普通做父母的没有任何分别。
“人呢?!”
那名武警站在旁边交待情况,他听着听着拧紧了眉,大吼一声:“反了天了!”
“您别激动。姓邢的当场就逮住了,连带他雇的那几个人,放心吧,谭承的律师也已经在跟进了。现在主要是谭承的情况,以后他的手可能会有影响。”
谭振江痛心疾首地说:“早就警告过他别乱来别乱来,他听吗!非得吃这么大一个亏才能消停,我——我——”他忽然捂着胸口倒退两步,险些栽倒之际被一只手扶住了,扭头一看却不是自己老朋友带的兵,而是李识宜。
谭振江的脸色本来难看得很,但他眼一移,见李识宜头上也包着纱布,头发上还糊着血痂跟灰尘,显然伤得不轻,那些训斥的话就堵在嗓子眼里出不去。
“旁边有椅子。”
李识宜平声。
谭振江被手下搀着挪到胶椅上歇着,缓了好几分钟脸色才恢复红润。然后他打了几个电话,语气严厉。打完以后他看向李识宜,匀了匀气,硬邦邦地说:“你也坐吧。”
“不用。”
谭振江瞪着他:“我让你坐下!我儿子拼死护着你,万一你站久了伤变重了,我怎么向他交代?”
李识宜坐下以后别开脸,脸上难得有些不自然的神色。走廊顶部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又在白墙上投射出轮廓,像一副工笔画,几笔就勾勒出他独有的沉默神态。
不一会儿,他听到谭振江长长的叹气声。
“我跟我前妻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从小交给他爷爷,一天也没娇惯过他,反反复复在摔打,没想到还是变成这样。哎,这几年,我一直在为他操心,也替他担心,怕他走上歪路,将来等我闭了眼、管束不了他了,有一天他会作茧自缚。现在看来,我的担心不无道理……今天他就差点儿死在那帮狐朋狗友的手上。我真后悔当年没早点儿让他转学,或者早点儿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让他认清身边那些人的真面目。”
换作之前,李识宜会毫不犹豫起身走人。他不在意别人的事,也不想听别人的过往。但此时此刻他坐着,心里不习惯,身体却像被钉子钉牢了。
“这次的事,说穿了还是以前种下的因,今天才结出恶果。”
谭振江操着苍老沙哑的嗓音说,“……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李识宜转过头,无言地看着他。
谭振江再度叹息一声。
手部手术是个精细活儿,虽然不比开胸、开颅那种大工程,但也耗时间耗精力。四个多小时后谭承才被推出来,他人是清醒的,就是局麻的劲儿没过,不方便四处活动。医院给他安排了顶层的一间私人病房,还是那种带淋浴间的套房,光照跟视野都很好,拉开窗帘阳光就会把房间里洒满。
头一件事当然是听他爸的教训,不过他脸皮厚,听了就听了,听完以后父子俩还合计怎么把邢家掀个底朝天,前后商量了将近一个小时。
送谭振江走后,谭承四处没看到李识宜,心里既紧张又受挫。他怕李识宜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说,那真是比手掌上的伤还让他痛苦。
正在走廊来回抓人问,猛地看见李识宜从另一头远远地走过来,他心脏咚一声落地。
“你没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