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卿若有所悟,又问:“他是怎样当上总兵的?”
张钻子摇头:“我那位朋友也没探得清楚,只知道刘异升官那阵子,张光火卖了十亩良田给张顺彩。”
张云卿点头道:“果然是一个厉害角色!”
“他还有更厉害的呢!”张钻子说,“他估计我们终有一天要打他的主意,因此早早做好准备,增兵、备弹、与张顺彩暗中勾结,订立合作条约,特别提到年关要提防我们行动!”
张云卿与尹东波面面相觑。关于春节行动之事,仅他们两人商议过,甚至连张亚口都不曾知道。张云卿问道:“他凭什么说我们要在年关行动?”
“因为过年,家家户户都有点年货,比平时油水足些,张光文是根据这一点来推断的。”张钻子说。
张云卿暗暗地抽了口凉气,不得不佩服张光文料事如神。现在,才走出第一步,这第二步原以为很容易,没想到更加艰难。
“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角色。”尹东波搔着头皮说,“有这样的拦路虎挡在前面,对我们发展十分不利。”
“不如这样,”张亚口提议,“我们干脆避重就轻,绕过他,另找一个力量弱的团防局吃下去。”
头目们各抒己见,最后把目光定在张云卿脸上。张云卿知道,关键时刻,首领是众人的灵魂,他的从容可给大家以力量,以希望,他的颓丧会令众人失去信心。他抑制住内心的苦闷,表情平静地说:“我也承认张光文能干,但他不是天上降下来的神仙。只要他是吃五谷杂粮的人就没什么可怕,我们不是也有双手双脚么?弟兄们,如果对手不堪一击,与他交手还有什么兴趣?我正巴不得张光文是一个有点棱角的人物!”
匪众果然被他打了气,不再有惧怕情绪。张云卿又进一步说道:“当然,我说不怕他,并不就是说要硬拼。我不是这意思。古往今来,在战场上硬拼的往往是武夫、蛮汉!真正的英雄豪杰要斗智斗勇!”
匪众知道张云卿一定又有锦囊妙计,都支起耳朵等着听下文。
张云卿顿了顿,果然抛出了妙策:“我们的目的一是报仇,二是夺取枪支,只要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准备把张光火全家老少掳来,逼张光文离开武冈,趁团防局群龙无首之际,再给予重创!”
“妙!”匪众击掌,交口称赞。
张光火与张云卿同住石背张家,门前是资水,背后是马鞍山。大约在明洪武年间,张姓祖宗从江西迁来。那是历史上一次规模最为浩大的迁徙,江西省的平民百姓迁到湖南,湖南的居民迁至四川,而四川的百姓则迁到江西。这三个省的几千万人几乎是在同一时期背井离乡,永远迁去一个新的地方。这次行动,史称“江西填湖南,湖南填四川,四川填江西”。这样做,据说是皇上害怕一个地方的人联合起来造反,故把他们分散到外省,在一个新地方除了彼此不熟,还因“插旗占地”相互之间少不了产生矛盾,这样就不易团结一致造反。由此可见,当时的皇帝为了巩固政权费尽了心机。
张氏先祖先是迁到湖南衡阳,因来得太晚,好的地方都被人占去,其中一支就马不停蹄地向西深入,终于在当时的武冈州东北乡占了十来里的土地,遂在此地安家落业。他们就是张云卿的祖先。
张云卿与张光火本属同一宗族,因年代久远辈分距离拉得太大,几乎无法称呼。加上张光火家财万贯,良田数百亩,而张云卿家一贫如洗,他们之间就只剩下贫富关系了。
闲话休提。却说张云卿为了牵制胁逼张光文,准备绑票张光火一家老少。
1921年冬日的一个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张云卿率尹东波、张亚口等二十余名土匪,荷枪实弹冒着呼呼寒风毛毛细雨,骑马飞奔石背张家。
在石背,张光火住宅占地两亩多,漂亮、豪华,二正二横的四合天井,门口是两尊从东安购回来的石狮。张云卿从十岁开始,就从这门出入。那时候,在他心目中,张光火是天下最富有的人,那份羡慕与景仰直至他成家立业后,在外面见到了更富有的财主才消失。
一条马路直通大宅正门。这时天公不作美,雨越下越大,张云卿原计划先不打草惊蛇,把周围全部封锁,防止有人越墙逃走。现在则不能按原计划进行了。张云卿在正门下了马,把马匹在槽门栓好,然后朝天打几枪,率众齐声呐喊:“不许动,你们全被包围了!”
张云卿率众冲入内房,这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但很快,他感到不妙??屋里空空如也,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张光火全家亦不知去向……
众匪全都傻了眼。很明显,张光文早有防备,把家人和财产全部转移了。
一股无名火从张云卿胸腔涌起。他咬牙切齿道:“弟兄们,点起火来,把这个灵棚烧掉!”
于是,匪徒们七手八脚去点火。但偌大的屋里连一根引火的干柴也没有。好不容易才从内房寻出一堆烂衣。
火是放起来了,但因入冬后阴雨潮湿,加之晚上雨大,无法形成燎燃之势。
张云卿更加窝火,下决心一定要烧光此屋。他下令张亚口、尹东波去村里找煤油。也就在这时,一匹马冒雨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边策马,一边叫喊:“大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来人是邓联佳。张云卿一愣,问道:“邓联佳,你不好好跟谢老狗守寨,跑到这里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