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天,也该是她彻底死心的日子。
曾兆和白梓岑举办婚礼的那天,朱小紫没去。她转而做了另一件事听从父母的意愿,和山下镇上的一个丧偶秃顶的老男人相了个亲。
老男人望着朱小紫细嫩的脸蛋,色眯眯地险些流下口水。朱小紫硬撑着完成了整个相亲流程,甚至到了临走的时候,老男人摸着她细软的手指,将鲜红色的玛瑙手镯套在她手腕上的时候,她都没有推拒。因为她知道,收礼就代表着答应亲事。她答应的同时,也是在逼着自己没有退路可走。
然而,事情就在那天,她从镇里回乡的时候,发生了转折。
那天,朱小紫跟着父母回山上时,就看见乌压压的人群在往山下涌。她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当时是因为村上的一户张姓人家买来的孩子跑丢了,全村出动,只为替那位村名找回孩子。
朱小紫询问了村民才知道,是曾村长家的新媳妇跑丢了。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跑丢的新媳妇应该是白梓岑无疑。
于是,她发了疯似的跑回山上,连父母在她身后喊她小心台阶也没能听清。等到抵达曾兆家的时候,她才知道,事情远不止白梓岑逃跑那么简单。因为放走白梓岑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曾兆。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曾兆,白梓岑的养父母更是叫嚣着要让村长打死曾兆泄愤。众目睽睽之下,作为村长的曾父不能护短,只好抄起扁担,往曾兆腿上就是一记。
那一下打得极狠,甚至站在不远处的朱小紫,都能硬生生地听见脚骨脆裂的声响。接下来,曾兆又被连着用鞭子抽了好几下,等到他昏迷在众人面前,才终于有村民站出来,让曾父别打了。
当曾兆嘴角含着血,昏倒在冰凉的地面上时,朱小紫再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立刻飞奔过去,将曾兆揽在了怀里。
“兆哥,兆哥你怎么了?”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而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扯着僵硬的嘴角朝朱小紫笑。
他说:“小紫啊,小岑还是走了”
他语气里带着点幽怨,还有一丝不甘。刚说完这一句,他就蓦地合上了眼睑,沉沉地倒下。
白梓岑的出逃,所有罪过都由曾兆一力承担。白梓岑的养父母不甘心养了六年的闺女就这么跑了,整日整夜地守在曾家闹。最后,曾父无奈拿出了一万块钱,才将她贪婪的养父母打发走。
他们本以为,有关白梓岑所有的故事都会在此终结,却不想,偏偏是这个时候,曾兆的脚伤突然恶化。曾家连夜带着曾兆去城里的大医院检查,医生盯着他脚步的光片看了许久,遗憾地告诉他们,曾兆这只左脚,即便是治好了,也会变成一只瘸脚。
瘸脚,等于是半个残疾。它不同于任何一种隐性病症,仅仅是深埋在你的身体里。瘸脚,是一种显性的疾病,畸形的走路姿势,暴露着你的弱势,你的低人一等。
一个男人的脸面,也在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消失殆尽。
曾兆在医院接连治疗了两个月,才终于回到山里。
朱小紫并不知道曾兆跛脚的事,当得知曾兆回来的消息,她还兴高采烈地从田里采了个新鲜的西瓜,跑到曾家去看他。
曾家父母说曾兆出去了,朱小紫就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找他。她找遍了以前他们三人待过的所有地方也没找到,最终,却在山里最险峻的一处悬崖上方,找到了曾兆。
彼时,他正悬空着双脚,坐在悬崖边,像是时刻准备跳下去似的。
“兆哥。”朱小紫轻飘飘地唤他,生怕一不留神他就掉了下去。
“小紫,你来啦。”他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得依旧憨然。
她走近他,学着他的模样,将两脚悬空挂在悬崖上:“是啊,你都住了两个月的医院了,我心里记挂着你,所以你一回来,我就来找你玩了。”
“你小心点。”他扯住她的胳膊,生怕她掉下去。等她坐稳了,又抬起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丝,笑道:“怎么都十九岁的人了,还整天惦记着玩,跟个小姑娘似的。我记得你隔壁家跟你一起长大的小红,都已经有个两岁的儿子了吧?”
“我哪能比得上人家的速度呀,小红十六岁就已经嫁人了。”她的眸子暗了暗,故意岔开了话题,“对了,兆哥你的脚怎么样了?”
曾兆弯下腰,拍了拍自己悬空的那只左脚,云淡风轻道:“瘸了,下半辈子,就只能当个瘸子了。”
“兆哥,你该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她想笑,但整个脸却像是打了麻药似的,脸部肌肉僵硬,完全不听使唤。
“没开玩笑。只是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才会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之前在医院,加上后来回山里,一路上没少听人家感叹,年纪轻轻就成了个瘸子。背地里笑我的人太多了,总不能连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吧。”
“那还能治好吗?不是说山下的医生,无论什么病,给打一针就好了吗?”
朱小紫不太懂瘸子的含义,在她狭隘的知识范围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像如来佛祖一样无所不能,拥有治愈一切疾病的天赋。
曾兆摇摇头:“治不好了,可能一辈子就瘸着了。走起路来会像个怪人,一瘸一拐的。要不我待会儿走两步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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