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桐把视线重新移回程植的脸上,他的手无意识的把可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口。
女人拿着手机,按了几下,终于抬起头,在看到这边的时候,她定住了。
两人就隔着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互相对望,中间不断有人来来往往,或一二个,或三四个,或空手,或拎着东西,却隔不断她和他的眼光。
终于,程植回过头,把空了的杯子随便扔到桌上,突然拉起李乐桐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望着她的眼睛,“你刚才说,一会儿去干什么?”
他的手很热,手心中略带潮气,李乐桐没有动,微微的笑了下,“刚才你好像建议看电影?”
“哦,对。看电影。”他盯着她的脸,眼神看起来却很空洞,“电影院在哪边?”
“西边有一家。”
“噢,好,那我们走吧。”他站了起来,忽然又停了下来,“哪边是西?”
李乐桐略略扬了扬下巴,“你身后。”
“啊,”程植并没有动,呆了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我想起来了,我的车放在那边。”
李乐桐明白,他说的“那边”是哪边,她并没有戳穿他,“那是放在丽庭酒店下面?”
“啊,对,对。”
李乐桐转过身,左肩忽然一紧,一只手揽上了她。她看了一眼,他正半低着头,她便再也没动。
这边到丽庭酒店有一点小距离,李乐桐对这片儿很熟,她不喜欢下面机动车的吵,不声不响的顺着石阶,进了一片下沉的小广场。
这里算是酒店的一方没有篱笆的小花园,来逛星展商场的人并不多走到这里。正是秋天,银杏叶黄,中间是木头铺的过道,两边是潺潺的水声,虽是人工所造,但也有一方幽静。
程植的手早放了下来。他沉默的走着,完全不像以前的飞扬模样。李乐桐两手抄在上衣兜里,仰头看一只小鸟蹲在不远的树枝上唱着歌。两人顺着石阶走上来,前面就是酒店的拱廊,不断有车驶来,门僮打开车门,让下客人,又驶去。程植回过身,几分钟都没动,李乐桐也跟着回过来,伊人独立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
她什么也没有说,直待程植重新回过头来,才又迈开步。程植不声不响的跟着她,一面从兜里摸出烟。
又一辆车驶来,劳斯莱斯。据同事们说,这辆车是酒店所有,专门用来接贵宾。每天中午的饭后散步时经常会见到它闲摆在那里,她还曾经凑上去,特意的看看究竟传说中的车是什么样子。今天,她终于见着这车的车轮在转了。
车上下来一个人,李乐桐一见,立刻转过身,正在点烟的程植直待吐出第一口青雾才说,“怎么不走了?”
“嗯,看看风景,你看,这下面多好看。”
程植又吐出一口烟,“是吗?是挺好看的。”夕阳西下,透过建筑物照在树尖上,使已经变黄的银杏叶子更有一种金色。下沉的那片广场里,草还是绿的,落了黄的银杏叶,黄绿相交,是很美。
两人不说话,似乎是真的在欣赏这景色。
一个清冷的声音轻轻响起,“李乐桐。”
程植一愣,回头,是一个男人,深蓝色的休闲夹克,浅色的休闲裤,瘦削,像白杨树,头发修剪得体,一幅无框的眼镜,给冷清的眼神镶上了道文雅的边框。他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她。
胳膊让人攀住,程植两边看了看,伸起夹着烟的手,把李乐桐的头发往耳边后别了下,“其实这样蛮好看。”
“是吗?”李乐桐转过来,面色苍白,她笑了笑,“好看吗?”
“要不,我们去星展买个头夹?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好,”她笑了,眼睛里却没有光,“你说的不会错的。那我们下去?”
程植笑了,他忽然把嘴伸到李乐桐的耳边,像是亲密之极,实际却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李乐桐。”那个男声高了点儿。
程植以为李乐桐不打算答应,没想到,她忽然转过来,挎着他的胳膊,笑着说,“啊,韩远径,是你啊。”
喷水池在哗哗的喷着水,很吵。韩远径没说话,眼睛扫过程植。程植抽口烟,夹着烟卷的手一扬,“hello。”
韩远径点点头,眼睛却看着李乐桐。李乐桐继续浅笑,言语轻柔,“韩师兄,别来无恙。”
韩远径面无表情,慢慢走过来,站定。程植觉出李乐桐抓着他胳膊的手在轻轻的抖,他又吐了口烟,伸出胳膊,改搂上她的腰。
韩远径的眼睛从那只手上掠过,眼神仍旧定在她的脸上,“桐桐,别来无恙。”
“嘿嘿,”是程植在笑,“乐乐,他叫你桐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