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系列莫明的问题,司马易突然感到心慌,颅内隐隐地发痛,似乎有什么要冲出重重迷雾,可又无奈挣脱不了桎梏,只能不断地重复冲撞,挣扎,哀号。司马易唇色渐渐苍白,分明头痛欲裂,脸上却挂起温和微笑:“朱公子,看来你比我更需要这杯茶,你所问的我全然不了解,恕我无法为你解惑。不过既然你问我做梦的事,我想,这不需要隐瞒。我梦见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紫微星君,司帝王命数,守天庭中枢,这大概是我将登上皇位的征兆,而那个赌神……林悦,在梦里是跟我两情相悦,平日里我俩闲时饮酒作乐,兴起便谈文论武,倦了交 颈而眠,好一番惬意风流,恐怕是预示着他的心将会被我掳获。那么朱公子,可有做好迎接这一天的准备?林悦真被我抢走,你又要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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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置?”朱翎侧眸看向湖岸柳条,呢喃:“他若一定要你,我是阻止不了,但我至少能帮助他。”
“嗯?!帮他?!”司马易原意是刺痛这个人的心,却没想会得来这样的答案,可他细细一想,这朱翎的确对林悦言听计从,只是没想到会顺从到这份上。他双目微微眯起,细细长长的,眼角原本不甚明显的微翘渐渐地加深,顿时让这位衣冠楚楚的王爷增添几分妩 媚,可他不自知,只管求证对座的真意。但是无论他如何观察入微,却无法看透这面无表情的人。莫明地,司马易感到烦躁,他不信世上真有这般胸襟广阔的人:“你……真是这么顺从?即使他要处处留情,你也帮他?”
朱翎蹙眉:“你是这样理解的?我只是说会保证他的安全,而你……我从未考虑。”
“哦。”司马易恍然,原先的困惑替换成兴味,他倒想挑战这人的底线:“可是你已经接受另两位公子,不是吗?”
朱翎没应声,就是捧起茶杯轻轻嘬饮。
笑容渐深,司马易继续深入:“如果有一天林悦也非我不可,那么,这般讨厌我的你会怎样处理?”
握茶杯的手指渐渐泛白,朱翎终于搁下茶杯,他无畏地迎视满含挑衅的目光,却并非要回答问题。朱翎在心里设想未来,设想一切可能,最后他只得出一个结论:“你问我为何敌视你,这并不为什么,我从本能上已经排斥你,你真的很惹我嫌,但是我不会为了你而放弃现有的幸福。如果你认为真有本事让那个人放弃一切而专情于你,那你就试试罢。但如果你最后发现自己不得不忍受他先于你而已经有三个用生命来守护的人,当你决定要当第四位的时候,那么你就要学会什么是尊卑之分,我们都在你之上。”
笑容虽然挂了满脸,司马易却很讶异这一向少言的人竟能讲出这样犀利的话。不过:“怎么朱公子的意思好像是已经准备好接受我?呵,你们三人也管不住他一个人的心?”
“接受你?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福份,奉劝你一句,不要轻忽那些梦,如果你够聪明就该正视它们,找出问题核心。以你的狡猾性格,今天我所说的话你应该一字不漏地记住了,也就不费唇舌再重复,你好自为之。”话落,朱翎完全就不给面子,转身扔下这客人就要自行离开。
“慢!”司马易喊住朱翎,等那人停住脚步,也不待对方回过头来,他就说:“我该说我们心有灵犀吗?因为我不知为何也十分憎恶你。正因为清楚这份厌恶,我才更加感到困惑,为什么你要让林悦来这里?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朱翎半回身,轻风拂抚红发,丝丝地扬开,他安静地注视着司马易,直至风声停息,就抛下一句:“为了你。”
看出来这个人不会进一步解释,司马易也没有再留人,只是看着那背影渐渐缩小,最后消失在层层绿意屏蔽的小径转角处。司马易环顾这庄子的园林美景,他闲庭信步,不理会仆从示意带路,径自回到之前的小院。翻墙回到自个府中,司马易就在凉椅上闭目养神。
左冲回来的时候,司马易听见了,睁眼就见到下属脸色铁青期期艾艾的模样,竟然半天没把含在嘴里的话讲出来。他淡淡地转眸看向隔壁高出墙头的绿意,日光斜了,他竟然正好在树荫下,过去就没有注意这景象,如今看见,却让他觉得趣味横生——林悦家的树荫,他乘凉。
“左冲,如果你要告诉我祝府当家就是原来的钱无尽,那你就可以闭嘴了。”
“王爷已经见过钱无尽!”左冲脸色大变,他觉得王爷太奇怪了,刚才还疲倦憔悴如今却容光焕发,只为了钱无尽,至于吗?那个人对王爷影响太大,太危险了,他怕有一天主人被迷惑得失去理智,会把那个人看得比江山社稷更重。不!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这一切!左冲直觉地排斥所有的消极想法,在他心中楚王就该端坐于皇座之上睥睨这天下,成为文武百官甘愿俯首称臣,受百姓赞美歌颂,名流青史的盛世贤君。此般宏愿,没道理因为一界渺小商贾而打破。越是这般想,左冲心中越发气愤,一股热血上涌,他头脑发热,冒死直谏:“王爷,容属下僭越,请王爷莫忘记天下,莫要舍弃它。天下本该属于王爷,先帝驾崩前分明就表示要传位于王爷,是玄青帝以诡计夺之。且绿小姐为了成就大业甚至命丧火海,更别提众多拥护王爷,甘愿献出性命的忠勇之士。若果王爷只为了一个钱无尽,为了跟那人行断 袖 分 桃这等苟 且之事而放弃大业,恐怕属下与及拥护王爷的人们都会死不瞑目。如果王爷一意孤行,那请赐属下一死,属下宁愿只记住王爷仍是王爷的这一刻。”
“左冲,你!”司马易大怒,端整俊秀的脸容透出狰狞,平日蓄意的温柔不再,阴鸷目光利刃般刺向跪伏于地上的侍卫。可是他毕竟是司马易,即使愤怒,却仍是理智地对待了这件事。他明白,左冲胆敢僭越虽是不知死活,却是忠肝义胆,一片赤诚之心没错。而且司马易也自觉有错,即使未有为林悦放弃大业的想法,却也是表现得太过暧 昧,才会让这些人心生不安。所以即使恼怒,司马易仍是决定放过左冲,毕竟现在斩杀这样的左冲又如何?解气又如何?反而会引起其他人的不安,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情势严峻,内忧外患,他不能自乱方寸。
思忖完毕,司马易抚平怒容,长叹一声,他语气平静:“起来吧。”
左冲一动不动地伏着。
司马易支颔,漫不经心地说:“左冲,别挑战本王的下限,这些话本王只与你说一遍。英国急需要林悦这种富人,本王要在他身上掏金,自然不可能疏远他。”
“这可以由属下想法子。”左冲猛地直起身,积极地建议。
闻言,司马易却回以一记蔑笑:“闭嘴。不自量力也该有谱,你以为吴信诚是怎样落得满盘皆输的?即使你未曾看出来林悦的厉害,也不应该低估他身边那些人的实力。就一个朱翎已经深不可测,何况林悦身边高手如云,包括那个唐三,你以为你能够对付谁?”
例证举得足够,左冲信服:“属下知错。”
“哼,总之本王不会误了正事,而林悦这人本王也自有分寸,以后你只管安守本分。再多管闲事,本王就允了你,让你在九泉之下安安静静。”
“谢王爷不杀之恩。”
“下去吧。”
“是。”
左冲偷偷瞧一眼王爷,耷着脑袋,恭恭敬敬地出去了。
至此,司马易轻掐眉心,虽然决定放过左冲,他却暗暗掂量这个人的存在价值。不可否认,这名忠仆多年来追随自己,既有gong劳也有苦劳,论情义,他不该亏待这人,可是最近这下人不断地挑战他这位王爷,他必须考虑如果有一天不得不除去这心腹,又该如何去做。
“左冲,别要逼我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