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道人吃了一惊,略略后退,挥掌斜斩,不防乐之扬脚尖一缩,避开掌力,忽又向前弹出,踢向他的左胁。扶桑道人身子一歪,手掌上挑,啪,足尖对上手背,乐之扬只觉一股暗劲从扶桑道人体内发出,势如激流,绕过他的足尖,涌向他的小腿。
“好!”乐之扬顺势缩脚,翻身向后,人在半空,刷刷刷连出三掌,掌力狂飙天落,分别击向大觉尊者的双肩、头顶。
扶桑道人占了上风,心头却很吃惊,方才看似平常之极的一撩,暗蕴“大至流神通”里的“漱石劲”,顾名思义,即是交手之时,所发暗劲有如流水,对手的劲力则如水中顽石,内劲绕石而过,避实击虚,攻击对手侧翼,这是扶桑道人生平绝学,招式看似平常,内劲暗藏玄机,不知多少高手为他招式迷惑,栽在这一“漱石劲”上,身败人亡,至死不悟。
谁知乐之扬想退便退,脱离暗劲陷阱不说,还能借他之力猛攻大觉尊者,这等对手扶桑道人从未见过,惊诧之余,又生恼怒,不待乐之扬落地,挺身跃起,使出一路“飞鸥逐浪手”,双手犹如一群鸥鸟,纷纷扬扬,向乐之扬扑到。
扶桑道人劲力一动,乐之扬不用回头,听其劲,知其行,招式快慢缓急,早已了然于心,当下也不转身,先把一招“抚琴掌”使完,大觉尊者避过两掌,第三掌扫过额头,他头脑一闷,体内真气乱蹿,所过有如火烧。大觉尊者不胜骇然,这情形古怪之甚,颇有“虹化”先兆。
吐蕃密宗,修炼“大圆满心髓”的高手,往生之前散去神通,体内贯注至阳之气,身子无火自然,直至烧为灰烬。
想到这儿,大觉尊者忘了反击,尽力向后一跳,凝神压制真气。乐之扬从容回肘,使出“暮鼓拳”,嗖嗖嗖,拳走流星,每一拳都落在扶桑道人新旧劲力连续之处,“飞鸥逐浪手”以轻捷飘逸见长,遇上乐之扬的拳法,却觉处处受制,劲力滞涩不堪,每要发力,拳头已到要害,无奈回手格挡,再也无力进击。
扶桑道人原本攻势如潮,不想三招两式,落入防守境地,两人凌空交错,换了数招,乐之扬一记“洞箫指”发出,嗤的一声,正中对方左肩。扶桑道人半身痛麻,仓皇后退,尚未站稳,乐之扬一旋身,脚步纷纭,“抚琴掌”又对上了大觉尊者的“大手印”。
大觉尊者、扶桑道人一派宗主,当日奉命偷袭乐之扬,尽管得手,深以为耻,不过经此一事,乐之扬的斤两二人一清二楚,自恃一人足以制服,两人联手颇失身份,故而事后对冷玄多有埋怨。而今再次交锋,惊觉乐之扬武功大进,一举一动,洞悉先机,大有以一敌二、横挑强梁的气势。二人各各凛然,对望一眼,耸身齐上,存心以多取胜,趁这少年羽翼未丰,将他打死打残,以免留下后患。
乐之扬叫一声“好”,夷然不惧,挺身相迎,他心思专注,双耳耸动,两个对手劲力流转,宛如图画一般在他心中闪现,运劲之初,他已知晓,发劲之前,他已想好进退招数,等到化为掌风拳劲,乐之扬早已飞鸿冥冥、无影无踪。
大觉、扶桑二人越斗越惊,起初还有所保留,可是掌掌落空,拳拳无功,不觉焦躁起来,没头没脑地使出全挂子本事。一时烈风呼啸、热浪腾空,劲如海水,漫溢四流,乐之扬听劲如神、料敌在先,化为一只鱼儿,任你惊涛骇浪,我自优哉游哉。
旁观众人无不骇然,冷玄更觉心惊。乐之扬分明已成废人,何以东山再起、更上层楼。更古怪的是那一双腿脚,断筋能续,冷玄闻所未闻,一时胡思乱想:“梁思禽是‘素心神医’的孙子,或有续接足筋的神术,可是看这小子足力之强,比起未断之时还要厉害数倍。”掉头四顾,不见可疑之人,心下稍安,又想,“大觉、扶桑缠住这小子,趁此良机,我以雷霆手段,先将道衍等人收拾掉。”
想着口中笑道:“道衍,咱俩玩玩儿。”取出拂尘,飒地抖开,千丝万缕纵横铺张,化为一张银丝大网。
道衍长笑一声,取出毡帽挥了两下,堂中狂风暴起,众人衣发纷飞,可那拂尘上的银丝一根不乱,嗤嗤穿透劲风,仍向道衍罩落。
道衍嘿了一声,不退反进,足下踩踏奇步,迎着拂尘绕了一个大圈,刷刷两掌拍向冷玄。冷玄反手一指,凌空虚点,道衍不敢大意,回手一拂,嗤,指劲激荡,道衍后退半步,冷玄也不理他,拂尘一挽,扫向朱高煦的脖子。
朱高煦弓马娴熟,上阵杀敌绰绰有余,江湖武斗非他所长,眼看拂尘扫到,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狂风袭来,道衍后发先至,毡帽横在朱高煦身前,一卷一扫,嗤嗤嗤,银丝刺穿羊毡,扎入道衍肌肤。
道衍的手背上鲜血淋漓,咬牙抓紧毡帽,死命扯住拂尘,运劲一带,右掌刷地劈出。冷玄举手出指,嗤,掌力、指力相撞,二人均是一晃,继而指掌齐出,招招夺命。
冷玄拆解数招,忽觉不妙,道衍手法精奇,起初貌似“太昊谷”的“拂云手”,数招之后,越变越奇,脱出“拂云手”的藩篱,快似飞电、捷如星芒,劲力奥妙无方,卸开“阴魔指”力,接连施以反击,一拂一扫之间,威胁冷玄数处要害。
冷玄越斗越惊,又拆数招,陡然心头豁亮,冲口而出:“星罗散手,你是……”话没说完,道衍出手变快,掌如漫天星斗,闪闪烁烁,无处不在。冷玄心中凛然,不敢分心,连催指力,指尖摇颤,莫知所出。
两人近在咫尺,一招半式关乎生死。但在外人看来,两人马步微沉,掌指来去,仿佛行酒猜拳。朱高煦不知厉害,偷偷绕到冷玄身后,拔出剑来,狠狠刺向他的后心,方才出手,忽听道衍叫道:“不可……”话才入耳,朱高煦便觉一股大力传到剑上,登时虎口流血,剑柄脱手,剑锋掉转,刷地一声,反向他脖子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