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尽然!”叶灵苏回头下令,“把崔嵬车推出来!”
“崔嵬车?”朱高炽摸不着头脑。
叶灵苏轻哼一声,冷冷不答。城头诸军一阵忙碌,推出百十个奇形机械,下有铁轮,上有铁壳,形如元龟,可容二人藏身。每只铁壳下面,架设一门“飞天喷筒”,一门“碗口铳”,铳管前细后粗,铳口大如海碗。
崔嵬车沿着城墙一字排开,十丈一辆,互为犄角。朱高炽冷眼旁观,心中纳闷,不知道这车有何用途,想到这儿,忽然有些后悔,早知今日,就不该小看此女,多少应该知道她造了什么东西。
“五雷车”沉重异常,所留车辙深如沟渠。前方士卒扫荡鹿角,腾出炮位,万人齐动,波澜汹涌。
“升弩!”叶灵苏下令,谯楼左右两侧升起两张床弩,如鸟之飞,如云之扬,齿轮齐动,机括相撞,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鸣响。
敌军中起了一阵骚动,城下将士齐刷刷望着巨弩,目光惊疑,不知所措。
车轮滚滚,声如闷雷,“五雷车”驶过鹿角、拒马,停在千步开外。
“放箭!”叶灵苏手持红旗,尽力一挥。床弩震动,声如霹雳,十余支弩箭飞下城头,箭镞大如碗碟,箭杆粗过儿臂,掠空而过,激起凄厉风声。
诸军张口结舌,各各抬头,望着巨矢越过头顶,咔啦啦一串闷响,巨矢击中炮车,碎屑纷飞,巨石摇荡,一发巨矢射偏,命中车旁军士,将他拦腰截断,上半身尚有知觉,凄厉哀号,乱爬乱动,在雪地里留下刺眼的血迹。
惊魂未定,第二轮弩箭射到,看守炮车的将士心胆俱裂、一哄而散,一发弩箭击中车轮,吱嘎嘎,车轮破败,炮车歪斜,整个儿向左倒下。奔跑士兵听出异响,回头观望,蓦地眼前一黑,已被压在下面。
天罡弩装填迅速,一发十余箭,精准凌厉,不离“五雷车”左右。敌军还过神来,已然摧垮两座炮车,其余炮车无不受损。
李景隆又惊又怒,又觉恐惧,连发号令,将炮车后撤,移到弩箭不及之所。叶灵苏看得明白,下令降下弩车,改换火箭,一发三十六箭,专射拉车的牛马士卒。中箭人畜熊熊燃烧,牛马受惊,狂奔乱跑,收束不住,扯得“五雷车”摇摇晃晃,一个扶持不住,又有数辆颓然歪倒,轰隆隆压死人畜无算。
天罡弩大发神威,城头欢呼雀跃、城下鬼哭狼嚎。郭英见势不妙,整顿部众,肩扛云梯,冲向城墙。
朱高炽急发号令,城头箭雨落下、木石齐飞,城下惨呼动天、血流遍地。
李景隆遣军督战,士卒后退者当场斩首。诸军进退无路,冒着矢石,硬着头皮冲上。朱高炽阻拦不住,连声叫苦。叶灵苏无奈舍弃炮车,压低巨弩,一发七十二箭,横扫城下敌军,那弩箭长如枪矛,一支支贯穿铁甲,将无数精兵锐卒硬生生钉在地上。
南军连冲数次,都被逼退,苦战半个时辰,终于不支后退。趁这工夫,剩余的“五雷车”撤到远处,人拖牛拽,绕过城墙,来到东北、西北。“天罡弩”力不能及,连发数箭,全都掉在地上。城下诸军见状,不由齐声欢呼,声如雷霆,震得城头守军心惊胆寒。
“糟了,糟了……”朱高炽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
徐妃见他慌张失态,心中有些失望,说道:“沙场争锋,瞬息万变,兵法有云:‘因敌而变化谓之神’,敌人有变化,我也相应生变,循环往复,直至决出胜负。”
叶灵苏屡克强敌,朱高炽仍有轻视念头,不肯心悦诚服,至此无计可施,病急求医,虚怯怯问道:“叶指挥使,你、不,您有什么妙计?”
叶灵苏沉吟道:“‘天罡弩’威力虽强,可有一个要命的缺陷。”
“拆装不易么?”徐妃问道。
“王妃明鉴!”叶灵苏叹一口气,“北平城太过广大,两张‘天罡弩’仅能守住南面,若要守住其他三面,便须拆卸下来、重新装设。此物机括甚多,缺一不可,装设起来,最快也要半日,倘若忙中出错,弄坏一个机括,‘天罡弩’就不能用了。”
“晦气!”朱高炽跺脚嚷道,“早知如此,就该多造几张,东南西北各设两张,任它千军万马,也休想靠近城墙。”
“说来容易!”叶灵苏白他一眼,“这点儿工夫,造成两张已是侥幸了。”
朱高炽呆了一下,悻悻道:“现下怎么办?不,叶指挥使想必早有成算了吧?”他前倨后恭,神态滑稽,叶灵苏心中厌恶,冷笑道:“城北怕是守不住了。”
“难道坐以待毙?”朱高炽有些丧气。
“局势不利,唯有一搏!”叶灵苏想了想,转身发令,“将崔嵬车全数调到北墙,除了车中炮手,其他人等退入内城,潜伏待发,听我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