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尚书已经有些怒不可遏,不晓得这个下人在这里东南西北地胡扯一通目的何在:“红钱这件事,确是老臣指使,但是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不然,怎么来得每年税收如此顺利?皇上也首肯了,还轮得到你们锦衣卫指手画脚?怎么,难道你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有异议?你们知道你们每年要花多少银子吗?简直是,整个朝廷就养着你们这群锦衣卫一样一样的!现在倒想着反咬一口了?”
“传皇上口谕。”伍太医摘了斗笠,站直了身子。
尚书一下子慌了不少,匆忙起身跪下。管家本来也想跪下,但是又急急忙先跑到门口,招呼了一声外面的亲兵,这才随着众人齐刷刷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伍太医径自从袖口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根针,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手指略微那么一旋,整个人的眼睛变得乌黑至极,嗓音似乎也变了一个人:
“户部近年着实有功,朕深感欣慰……”
户部尚书没有抬头,但是这分明是听到了皇上的声音。
“只不过,红钱一事到底爱卿瞒了什么,朕倒是有了几分兴趣。遂着锦衣卫前来调查此事。至于爱卿嘛……”
尚书的身子在不断颤抖——当今圣上的脾气,他是了解的。只不过,等来等去,都再也听不到皇上的下一句口谕了。思忖良久,尚书微微抬头,发觉那伍太医已然银针在手,斗笠也重新戴在了头上。
“谢恩吧。”伍太医说道。
尚书叩头,却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十年前,皇上安排我进了太医院,只是为了监视太医院的动向。”伍太医的嗓音,已经变回了原声;看来,皇上的口谕就到此为止:“今时今日,虽说我已离开太医院,但是手底下的耳目还在。尚书大人,您能解释一下,为何这几年内,您府上每次领药,都会独独多上一份幽篁呢?”
尚书一愣。
幽篁,乃是一味长于乱葬岗的草药;倒也算不得金贵,只不过人如果被妖物啃咬,服用此药之后可以巩固丹田,抑制妖气在体内乱窜。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味草药实在令人有些避之不及。
尚书的嘴唇不断泛白,屡次张开嘴想要辩解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是的,幽篁……但是自己也已经万分小心,每次购入此药都是七绕八绕,重金从黑市上入手的。为何锦衣卫会察觉此事?莫非……
跪在门口的管家抬起头,瞅了一眼都如筛糠的自家主子,自己有说不出的担心。
“大人请起,尊卑有别。”伍太医抬起手,似乎想扶一把跪在地上的尚书;只不过他那带着笑意的态度,却越发像是挑衅了:“其实我们也替皇上好奇,这红钱明明只是沾染了畜生的血,为何一直洗不掉上面的血迹呢?而且尚书大人也知道,我们锦衣卫的鸳鸯刀,都是挑的上好的寒铁锻造而成……这银子还是您批的呢。只不过在我们府上,几个十二方已经试了几次,无论刀劈斧砍,都不能在这红钱上留下哪怕一个豁口……到底这红钱是怎么来的,还望大人为了自己全家的性命考虑,明示在下。”
尚书的表情已面如死灰,仿佛被看破了一切。他抬起头,向着伍太医的方向望了一眼——一直跪在伍太医身后的管家,略微摇了摇头。
“其实,红钱是……”尚书终于叹口气,张开嘴。
霎那间,不绝于耳的簌簌声忽然从天而降。众人抬头望去,看到了漫天的蝗虫从半空坠下。正当所有人忍不住拍打着身上的虫子、抬头张望之际,管家一个虎步,紧贴着地面朝着户部大门爬了过去。
“早就知道是你了。”伍太医的声音,在管家背后响起。紧接着,管家忽然觉得手脚一麻,抬手细看,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脚分别被扎入了银针。
随即,管家发出了吱呀的吼叫声,转过头来怒视着众人;只不过,此时的管家已经半脱人形,分明长出了一张蝗虫似的脸。
“封住你的经脉,妖气上不来,是不是连本体都化不成了?”伍太医转头,信步踏去,语气之中不乏奚落:“说起来倒是挺讽刺的……修炼多年就为了能成人形,如愿之后,却又不得不褪掉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