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过这个地方,觉得它绊住了他的脚,逼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和柴米油烟打交道,见谁都得陪笑脸。
他一度觉得他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大概率会烂在这里,靠深夜飙车的那几个小时麻痹自己,直到司羽突然闯进他的生活。
她那双眼睛清凌凌的,里面似有千言万语,在它们的注视下,他的自尊、好强和勇气又长出来了。
终于,这里要拆了,他突然又舍不得了,觉得一切都那么可亲可爱。
可能这就是人性,多少有点贱,得到时觉得理所当然,失去才知道追悔莫及。
就像司羽。
一想到这里陈耀光就好不烦躁,狠狠吸了两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碾灭,刚要进院,突然看到有人遥遥朝他走来。
那人走得很快,须臾间就看清了模样,是刘叔的儿子刘子宏。
雪不知什么时候下大了,雪粒变成雪花,把他的眉毛头发都下白了,他穿了件军绿色的厚羽绒服,搬了个很大的泡沫箱。
“耀光哥,我们单位发了点鲍鱼海参,品相比外面卖的好多了,我家人少吃不完,我爸让给你们送点。”
“你们自个吃多好,还惦记我们。”
陈耀光赶紧接过来,进院放好,出来给刘子宏递了根烟,说:“怎么不进来?今天刚好下雪了,咱哥俩弄点菜喝两杯。”
“不了。”
刘子宏一低头,凑到他的打火机上把烟点着,“我爸正在炸丸子,我还得回去帮忙。我们家,…你知道的,俩光棍汉,不自己操心不行。”
说着自嘲地笑了下。
“我家还仨光棍汉呢!”
陈耀光很不以为然,然后也往嘴里扔了一根烟,陪他吸。
“你们今年不一样,今年不是嫂子,哦,不,星宇妈回来了吗?”
刘子宏在体制内混,知情识趣,说了一半看他脸色不对,立刻换了称呼。
即便如此还是招了他一记眼刀。
“对了,哥,你家的拆迁合同签了吗?”
刘子宏赶紧换话题。
“快了,准备签了算了,人家挺有诚意的。”
陈耀光的脸色这才缓下来。
“那您可就发了,这么多房间!”
刘子宏仰头环视一圈,想起大家背后的那些猜测和议论,眼珠子都亮了。
“哪能都赔呀?折合了个差不多的金额。不过我也知足了,只要不乱霍霍,够我们三代躺平了。你家呢?最后要了什么?”
“我爸要了一大一小两套房子,还要了个十来平的小店面,说红日升肯定不开了,他要是闷得发慌就自个开个早餐店啥的。”
“挺好!”
陈耀光言简意赅。
刘子宏欲言又止,陈耀光看在眼里,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