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淮西提刑司在类试结束的第三天贴出告示,说阅卷以后还需上呈行朝,让应试举人返乡待报。
李昂遂与同伴在正月二十五日启程回寿春,临行前,薛徽言置酒相送,纵使山高路远,也愿后会有期。
一路颠簸辛苦,回到家时已是正月三十。李柏孟氏见儿子平安归来十分高兴,嘘寒问暖,慰劳加餐,自然都不在话下。
在家休息一日后,免不了要去学里拜会师长,见见朋友。
李昂一直在等父亲问他考得如何,可李大官人不知是因为疏忽了还是根本不抱任何期望,愣是没有支言片语的提及。
一直到二月初二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李昂终于忍不住问道:“爹,我是亲生的么?”
李柏看他一眼,居然没有作,甚至还回了一句:“捡的。”
孟氏拿筷子一敲碗,训斥道:“我说你两个是越没正形了,哪有你们这样的父子?牛头,你要再敢胡说,娘不饶你!”
“我回来都两天了,爹娘就没问过一句考得怎样,不怪我有此疑问吧?”李牛头扒拉着饭笑道。
李柏手中动作一停,叹口气,放下了碗筷,又拿手巾擦了擦嘴,直视着儿子道:“不是爹不想问,而是虽明知你火候不到,但私心里总难免有几分侥幸,怕一问,你若说考不得好,甚至题都没作完,反而叫我难过。”
李昂心头一暖,也放了碗筷,正色道:“不瞒爹说,虽然是初次应试,但大体上还算顺利,诗赋各一篇,论一道,策三道都完成了,只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差距而已。”
“哦?都作完了?可有情急之下胡写一通?”
“那怎么可能?只是第三日收卷时略拖了片刻,但都还是按照构思下的笔。”
李柏一听,急忙起身道:“走走走,你给我写出来,爹给你评评。”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李昂也起身笑道。
孟氏见状急了:“哎哎,你们把饭吃完,要说就在桌上说,让我也听听啊。”
“你懂什么?牛头,走!”
“娘,别怪我,父命难违。”
爷俩来到寝室,李昂便把此次类试的题目和自己的答案,拣能记得的大致写了一下。李柏一直在旁边看着,时而眼中一亮,时而眉头一锁,整个就是一表情包。等把仿写的卷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后,给出了自己的评语。
“荩臣啊,如果你的试卷真有这个水平,即使今科不中,爹也不觉遗憾。”
“爹,这话怎么说?”
李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把仿卷放下,又看了几眼这才道:“须知你正经读书,也不过一年有余,虽然终日奋,但治学一道本无捷径可走。你就是拼了性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跟人家苦读十数载的相比。但我从你解题中虽看到诸多不足,却也看到了进步神!照此下去,下一科便足可放手一搏了。”
李昂笑笑,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郁闷。就如同李柏一样,他心里何尝不是也有几分侥幸?万一取中呢?但现在老爹的意思很明确,你虽然进步很快,但仍旧不足以过省。
正暗自叹息时,又听李柏道:“要怪也是怪我,往年疏于对你的教导。否则以你的悟性和勤奋,少年及第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怎么能怪爹?是我自己奋晚了。”
“不晚不晚,你爹一科不落,考到三十多岁都还折戟省试,你方才弱冠,急什么?”
从这天起,李昂也就收起了那份期待,仍旧在父亲辅导下继续用功。但此去庐州,他自认为收获还是不小,先熟悉了情况,下次再赴省那就是老司机了。其次是树立了信心,原来省试并非刀山火海,只要再扎扎实实苦读三年,下次开科便有望了。
很快二月过去,康允之从杭州来了信,说估计信到时今科类试的成绩也应该出来了,询问李昂考得如何。
见他信中并无一字半句提到儿女婚事,李柏便回信称,虽然还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但料想是榜上无名的。
这一日,李昂一时无聊,写了一篇《百无聊赖淡出鸟赋》,爷俩正在那儿嘻嘻哈哈的鉴赏,就听见一片锣声在外头响起,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