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国公爷回容山堂,燕玥跪在地上与他呈明,
“爹爹,女儿非霍玉峰不嫁,您若是不答应,女儿便剪了头发去做姑子。”
彼时秦氏与王氏妯娌皆在,秦氏听了这话,连忙跟着跪了下去,拉扯着她胳膊,要搀她起来,“妹妹胡说什么,放眼京城,哪个比得你风光,能被这么多郎君争相追求,妹妹好生挑选,必嫁贵婿。”
燕玥泪眼盈盈,偷偷瞥着国公爷。
国公爷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阴沉盯着她,“你去做姑子也好。”
燕玥闻言顿时傻眼,燕瓒也急得站起身,“父亲,妹妹是说玩笑话,您哪能当真”
燕璟听得他们要吵起来,往外侧了侧身,优哉游哉磕着瓜子,置身事外。
国公爷眼中没有明显怒色,甚至平静得过分,“与其连累满门跟着你受罪,还不如早些当姑子,放过你母亲,放过你兄弟们,大家相安无事,就是怕你这般愚蠢,连当姑子都没地儿。”
燕玥被这话一呛,纵声哭出来,往前一扑抱住徐氏膝盖,“娘,娘您救救我”
徐氏心头纵然万般苦楚,却还是狠心将燕玥往前一推,斥道,“你爹爹最是疼你,他一定为你着想,你必须听你爹爹的,否则娘也不管你。”
燕玥跪坐在地上,嘤嘤哭着,带着几分耍赖,“那爹爹是什么主意?”
国公爷衔了一口茶,撩眼觑着她,“嫁去淮阳侯府,程毅与你大哥哥交好,淮阳侯是个铁血汉子,侯夫人也看重你,于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燕玥断然拒绝,“我不,那程毅喜欢戚无双,他哪里是真心想娶我,女儿一想起被戚无双占了上风,心里就膈应得慌,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女儿不想屈就。”
国公爷道,“那就韩家,韩家老三我见过,人才不错,对你也有几分意思,旁的都别想,就这两家选。”燕玥嘟着嘴,闷闷不做声,眼眶又酸又胀疼得厉害。
国公爷也不逼她,“来人,将大小姐送回房,”又与燕玥道,“给你三日想明白,端午节过后爹爹把你婚事定下来。”
燕玥被邵嬷嬷与贴身女婢搀着送回了闺房,邵嬷嬷苦口婆心劝了她好久,燕玥神色呆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夤夜,子时的更漏敲响,一穿着碧色素裙的丫鬟悄悄穿梭至后罩房的角门,守门的婆子本就要睡了,这会儿瞌睡沉沉的,听得她叫门,眼都没睁开,不耐烦摆手,手刚摆出去,碰到一沁凉发硬的东西,蓦地睁眼,白花花的一锭银子在夜色里泛着光,
她眸色霍然睁亮,警惕地瞅了一眼那小丫鬟,小丫鬟委屈地哭着,“我做了恶梦,梦到我老子娘,她老人家让我去给她烧些纸钱,还请嬷嬷赏个脸,这是我全部家当了,让我去圆了老人家的夙愿。”
莫拦半夜鬼。
守门婆子狐疑打量几分,默了片刻,将银子往兜里一揣,从腰间掏出钥匙开了门。
丫鬟轻巧地迈出角门,四下瞅了一眼,沿着墙根遮掩身形,极快地离开燕府后巷,辗转数条小巷来到一茶楼,虽是子时,这一间茶楼却染着星星灯火,她轻车熟路上了二楼阁楼,靠窗的坐塌倚着一人,一袭天青锦袍,面庞冷秀,眼尾轻佻,目光亦如薄刃般轻轻削来,“怎么来得这样迟?”
丫鬟不敢仰望其尊容,将自己在容山堂听到的对话一字不漏转述给对方。
男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刀,他轻轻捏起对着光,这种小刀极为罕见,产自倭国,可削铁如泥,“燕家打着这个主意是吗?”
“很好”男子眯起眼,扔了一锭金子给那丫鬟,“你盯好人,一旦有动静便告诉我”
翌日正是一年一度的端午节,皇帝每年都会在太液池的南湖举行龙舟比赛。
燕家自然在受邀之列,徐氏因女儿的事没兴趣出席,三少夫人王娴怀孕七月有余,秦氏也不好意思丢下伤心的小姑子去外头游玩,最后只宁晏一人去了太液池。
淳安公主最爱热闹,早早在上六卫中挑选了一队精锐参与比试,宁晏少不得帮她呐喊助威。
彼时燕玥正趴在闺房窗下的桌案,百无聊赖摆弄自己新得的手镯,昨日韩家,霍家,淮阳侯府与程王府均派人送了端午节礼过门,且每府还有一份单独给她的贺礼。
韩家赠送的是一把精雕的象牙扇,淮阳侯府送了一幅前朝丹青大师徐怀珍的字画,程王府送了什么燕玥没拆,径直让人退了回去,霍家给的是一十分精巧的描金镶八宝紫檀锦盒,打开里面是一镂空掐丝镶红蓝宝石的金镯子,镯子沉甸甸的,一看便知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