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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轻人听她这么说,还以为两人有多大的重病来求医,连忙问怎么回事,听完原委,说她们找对了人。“县城里有两条街道都叫这个名字,你们走错了。这样吧,今天也怪我把你撞伤了,我学雷锋做好事,你坐我自行车后座,我带你们过去。”
杭柳梅盯着他看,这人长了张大方脸,皮肤黑黄,眉毛淡眼皮薄,颧骨和下巴很有棱角,像老家著名景点里的兵马俑。看他说话诚恳,她有些动摇了,但祁绣春仍旧一脸提防。
年轻人打开斜跨着的布包拿出本本递给祁绣春:“我是县中心小学的老师,我叫黄汉文,这是我的教案,这是我的证件,你看看没问题吧?我是好人,是真想帮你们忙。”
祁绣春这下相信他了,黄汉文果然把她们带到了地方。老医生说杭柳梅的眼睛问题不大,不是过敏,是这边太干燥,眼睑里油脂分泌腺堵住了,眼球没了油脂锁水才容易干涩难受,让她每天回家热毛巾热敷眼睛,又给她开了几张黑乎乎的药膏让她回去闭着眼贴上,过上十天半个月保准就没事了。
祁绣春的脚反而更严重,这一崴差点伤到骨头,他也给她开了跌打损伤的药。黄汉文抢着掏钱,但没抢过祁绣春。临走时老中医叮嘱她过半个月再回来复查。
该和黄汉文告别了,黄汉文掏出本子撕下一张纸,写上自己的姓名地址递给祁绣春:“你回来复查的时候就找我,是我撞的你,下次我出医药费。”
祁绣春把纸还给他:“不用了,我的脚我自己知道,用不着这么麻烦,回去休养两天就好了。从研究所过来也不容易,我们不会再来复查的。”
黄汉文闻言脸色就变了,这张脸一严肃更像兵马俑了,他推着自行车拦在祁绣春面前:“那可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复查以后脚长歪了怎么办?你说你们是研究所的,就是那个敦煌文物研究所吗?好,我知道了,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抓了药给你送去。她刚叫你绣春姐,那我就照这名字去找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行了行了,”祁绣春没办法只好把写了他名字的纸再收回来,“这我收着,但我就算要看病也不找你,更不用你出钱的。”
黄汉文咧嘴一笑,蹬上自行车走了,远远留下一句:“我们还会再见的,绣春!”
“莫名其妙!”祁绣春暗骂一句,遇上这倒霉事,她居然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难道刚脑袋也撞坏了。
等两人回到所里,天都已经黑了。洗洗涮涮终于爬上炕休息,杭柳梅鬼鬼祟祟地从身后掏出一包东西放在祁绣春的被子上。
祁绣春翘着腿坐起来问:“这什么啊?”
“红薯干啊!”
“嗐,你还当真了啊,逗你玩的,你留着自己吃。”
“哎呀,那你打开看看嘛!看看!”
祁绣春耐不住杭柳梅磨,解开布包,里面是新织的围巾、手套,还有一件毛背心,都是她喜欢的绛红色。
杭柳梅把围巾往她脖子上围,边围边解释:“我给我妈说你中秋也不回家,我妈说敦煌该冷了,给你也织套新的保暖,咱俩呀到时候穿着新衣服也算过节呢!”
一大滴泪落在她手背上,祁绣春转眼就嚎啕大哭起来:“你们怎么这么好啊!我那个死老爹死后妈都不管我,就你们还记着我,他们只会问我要钱,我都多少年没收到新衣服了!”
“柳梅,谢谢你妈妈,谢谢你外婆,等放假了我和你一起回去看她们!”她重重地抹了一把泪,把手套和背心也都穿戴上,扭着身子给杭柳梅展示,“怎么样,这颜色是不是特别衬我?我喜欢,我真的特别喜欢!怎么这么好啊!”
杭柳梅被她抱住,蹭了一脸泪,也有点想哭,拍着祁绣春的后背安慰她:“没关系绣春姐,以后只要我有,我都会分给你的。”
那天晚上两人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聊了很久。祁绣春告诉杭柳梅她家三代都是给庙里画神像的,但是她亲妈走得早,后来家里娶进来后妈,有了弟弟妹妹,都张着嘴要吃饭,就没什么人管她了。书还没念完,就有人来说亲。她爹让她选,要么嫁人给家里赚彩礼,要么出去工作赚钱,反正不能当闲人吃白饭。
祁绣春一气之下远走敦煌,快两年了也没回过家。
“今年我应该也不会回去了,反正也没人想我回去。”祁绣春把自己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不想和你画那幅画吗?你说如果咱们分开了能用画相认。我就觉得它不吉利,万一这成真的了呢。所以还不如不画,咱俩就是好姊妹,想见就见,不分开也不用画来相认。”
杭柳梅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是这个理,答应道:“绣春姐那我听你的,这幅画咱不画了,咱俩不分开。”
两人都不再说话,杭柳梅有了困意,但又想解手,赖在床上正犹豫不决,祁绣春那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今天那个黄汉文可真是个怪人,虽然他撞到了我,但是我自己崴的脚,他怎么还非要陪我看病,还要出钱,怎么会有人愿意当冤大头啊你说是不是。”
杭柳梅下炕上茅厕,胡乱回答了一句,没再把这个黄什么文放在心上。
第十七章聚会
一想到这儿,杭柳梅直气得往自己心口舞了一锤,当初怎么没长个心眼留意那个黄汉文,都怪自己那会年纪太小人也单纯,要是拦住了绣春姐跳火坑,也不至于有后面这么多事。
可惜了这幅《水月观音》,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口气画完,合久必分缘分注定,她们闹掰了,但画总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