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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杭柳梅和祁绣春还有蒲芝荷三脸对视,都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什么。还得是杭柳梅反应快,迅速说:“还不是我当年在这认的那个徒弟嘛,他今晚非要给我们接风洗尘办家宴,我就让小麦和他爸去买酒买肉了。我们这么多人只带着嘴赴宴也不好,父子两个要露两手,在屋里干活呢!你看他现在表现多好。”
麦穗放了心:“那就好,你们不着急回去吧?那咱们就在这把午饭吃了。别光说我们的事情,咱们还有大事没解决。妈,桥本教授还在等你的回复,她在中国留的时间不长了,要不要早点给人家个准话,省得夜长梦多?”
“我给不了她准话,”杭柳梅一脸为难,“我来这就一件事,你等我看见新石窟的保护有了起色,我就能放心去日本了。”
麦穗听完杭柳梅用壁画灵感设计瓷器参加比赛的计划,掐指算算时间卡得正好,就由着她留下,反正这边一结束,坐上飞机也就走了。
第五十八章双生
“你们三个一路都没有人看手机吗?我们俩的消息都没人回复。”和麦穗分开之后,三人一回到家,麦爸就开始问问题。
蒲芝荷若无其事地说:“中间很长一段路就是没有信号的,我们连地图都得事先下载下来。”
小麦又问:“不是说雅丹很远吗?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晕车了难受,没走到景区就让芝荷掉头了。”杭柳梅赶紧回答。
麦爸说:“那合着你们仨今天白跑一趟?哪也没去?”
祁绣春受不了了,反问他:“小姜,你那个戒指也做了好几天了,阿姨就是干这一行的,你弄得怎么样,要不要拿出来我们大家一起看看?”
麦爸果然被她带走了话题,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自豪地递给祁绣春,絮絮叨叨地介绍:“草草做了个样品,这只用不成,给你们先随便参考下。到时候面上要做成磨砂的,我已经定了一颗黄水晶,是麦穗的生日石,还有句诗要刻在内侧。。。。。。”
祁绣春拿过去眯着眼睛瞄了两眼,这种成色的东西,在她的店里是绝不能拿出去卖的,但他的贵在心意,祁绣春大夸特夸一番,就把今早的事情搪塞了过去。
新石窟和莫高窟的254和257窟近乎于双生石窟,想要用新石窟里残损的壁画做文章,不可不去莫高窟一趟。杭柳梅和祁绣春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小麦和蒲芝荷去调研。
这两个窟属于早期洞窟,位于莫高窟的中间位置。一入257窟迎面就是一尊坐佛像,原本沉思静笃的面容被刻意破坏,失去了眼睛和鼻子,时间过去太久,这些破损已经是塑像的一部分,讲述着何为“色即是空”。
这是一尊祁绣春熟悉的佛像。当年她问过师父为什么不给它补上五官。师父说,文物修复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选择修或者不修本身就是一门学问,得先做好决定,然后才能动手。这也成为了她的敦煌第一课。
最震撼的还是一九七五年那次,她亲眼目睹老前辈把220窟的重层壁画剥取搬迁再复原,将覆盖在唐朝壁画之上的宋朝壁画与之分离,分别展示。在老家在寺庙里给父亲打下手时祁绣春只是觉得这个活计有意思,仗着自己手巧也没感觉有什么难度。来了莫高窟,才知道天外有天,从此实心踏地下功夫学习。
初学修复的时候,她的师父带着她从此处开始上手。当时他就蹲在257窟的墙角给她讲解:“这里是起甲,顾名思义,就是壁画像甲片一样翘了起来。其实是壁画白粉层和上面的颜料层发生龟裂,光是修复起甲就最少要六道工序,我们一道一道来。你要记着,壁画比咱们的肉都要重要,你的肉划一刀它还能长起来,这个壁画它长不起来。”
后来祁绣春无数次想起这个比喻,以至于转了行,在黄金白银上下刀的时候都带着面对壁画的虔诚。
年轻的祁绣春跟着师父苦修一般坐在石窟里,一毫一寸地,拿着笔、刷、针管和其他工具“治疗”这些壁画和塑像。昏暗的光下,她先吹去壁画表面的浮尘,然后用针管小心地注射粘接剂,手要稳心要细,药水一滴一滴进入墙面,须得兼顾速度和用量。接下来就是回填颜料层、滚压。。。。。。文物修复是慢工出细活,有的时候屏着呼吸修了十天半个月,直起腰来一看,也只忙完了一面墙。
她和师父休息的时候,师父也会闲聊:“这个壁画、人物塑像都是这样,它就是不会说话,实际它也有生命力,它生命也是有限的,它的生命权现在就在你手里掌握着,你要把它修好它就多活两年。修复大师李云鹤言”
祁绣春知道师父是怕她和之前一些吃不了苦的人一样,在这耗上几年,觉得不如考古组的人做学问神气,也不如美术组的人临摹壁画有成就感,然后就跑走不干了。祁绣春和他们正相反,不知为什么,看残损的壁画在自己手下恢复生命要比站在远处描摹它们更令她安心。
她也在工作中闹出过笑话。原先在老家每个月来月经的时候,父亲是绝不允许她跟着去庙里的。祁绣春母亲走得早,她十三岁来初潮,家里没人上心,她那天跟着父亲去工作,被父亲的工友看见她裤子上染了血,告诉了父亲。
父亲把她带回家,先是后背打了两巴掌:“浑女子!傻的一点事都不通!身上来了还不走,在那里待着招晦气!”然后就把祁绣春扔给了她奶奶。奶奶带着她洗了身子换了衣服,戳着脑门教导:“女人来事身上脏,以后这样可不能再跟着你爹去,小心菩萨怪罪,就要惩罚你爹和咱们家了,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