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之处,遥远地传来钟声。
萧韫扶起遂钰,将人抱下车,边走边说:“万象更新,新年……”
“新年福岁安康,祝君长乐。”
遂钰睡得沉,并未给萧韫反应,而萧韫也不指望怀中的小东西能说出什么好话,充其量是敷衍地对他说陛下万岁,或者根本不理他,冷嘲热讽地刻薄几句。
例如去年,遂钰便祝皇帝陛下离死不远了。
公主府内早便安插了数名暗卫,一为安全,二为监视,萧稚前脚出府,后脚便会有人将消息呈递大内。
遂钰要送萧稚走,无疑是挑战皇权。
但萧韫希望能从遂钰这里看到些不一样的,就像太子册封大典那样,唯有让他撒气了,消解了,觉得无力改变了,他才能安静地待在他身旁。
就像现在。
这就是皇权,亘古不变无法被解构的至尊权力。
潮景帝温柔地将遂钰放进软塌,托着遂钰的头,为他寻找适宜休息的枕头,遂钰的长发顺着他的指缝肆意倾泻,萧韫一时痴迷,近身吻了吻遂钰的眼角。
唇边的咸味与湿润让他略微一怔,半晌才意识到遂钰哭了。
不知何时落泪,梦里或是梦外。
遂钰哭得无声,叫他无从察觉,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心疼。
荷台四季唯有夏日优美,只是那一池荷花去年不知怎么的,到了时节却没开,好不容易稀稀疏疏开了几朵,又突经狂风骤雨摧残,雨过天晴毁得什么都不剩了。
后来内务府移栽了新的荷花,美景虽有,但无论怎么看,都不比从前。
陶五陈悄无声息地奉来荷花所制安眠香,萧韫将香放在床头,半倚在遂钰身边,轻轻拍着遂钰的后背,直至遂钰蹙起的眉逐渐舒展,眼角泪痕凝固。
翌日。
“祝小公子岁岁如意,万事顺遂。”
遂钰刚醒,陶五陈便端着盘子跪在不远处欣喜道。透过纱帐,似乎还有玄极殿的其他宫人。
遂钰不耐烦道:“都滚出去!”
他喉咙干燥,说话都是哑的,眼瞧着外头熹微,正月初一虽有早起的习俗,但在他这不管用。
萧韫笑着将埋进被子里的遂钰重新捞起来,捏着他的下巴,用茶杯碰了碰遂钰的嘴唇。遂钰立即咬住杯缘,头向前探,闭眼追着喝了几口温茶。
茶味极淡,应是喝了好几遍,他闭着眼歪回皇帝怀中,说:“你没睡?”
“睡了两个时辰。”
萧韫道:“今是伊始,也该挪个新地办差,想去哪。”
大清早,遂钰哪能想那么多,他咬着唇支支吾吾了会,萧韫一定想好要将他放去哪,只是想吊着他的胃口,等他同他多驳斥几句。
“随便。”
萧韫:“真随便?”
“嗯,随便。”
皇帝装模作样沉吟许久,最后,托起遂钰红扑扑的脸,笑道:“那就去巡防营,巡防营也是个好地,你替朕盯着巡防营,将他们的位子在京城抬上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