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上说好,郎子们要上花萼楼给圣上贺寿,留下一屋子女眷可以自由行动。到那日穿什么衣裳她都已经想好了,就等正日子了。说实话行辕虽好,她不时还会想家,想与家里人在一起喝茶,说说闲话。
靠着窗台朝外望了眼,隐约见小小的雪片子飞下来,稀稀落落地,像大一点的灰尘。再定睛瞧,灰尘逐渐多了,纷纷扬扬落进园子,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
有婢女高兴地嗟叹:“又下雪了!”
居上合上书,走到檐下仰起头,细细的沫子伴着风落在脸上,天寒地冻,却别有一番清冽的滋味。
礼部司郎中上次说要教授她亲蚕礼的,不知怎么拖了好久也不曾来。人闲着,百无聊赖,后来制香煎茶消磨了半日,仰在榻上睡了个午觉,睡醒起来,凌溯也不曾回来。
唉,忽然感受到了宫中娘子们的无奈,很多人就是这样等着陛下驾临,日复一日望眼欲穿。她实在无事可做,想去秋千上摇一摇,结果被药藤拦住了,大惊小怪地说:“小娘子不是牙疼吗,牙疼可能是累着了,要静养,不能顶风冒雪瞎折腾。”
她泄了气,“那你去问问长史,殿下怎么还不回来。”
她鼓着腮帮子,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药藤觉得今日的小娘子有点奇怪,往日太子殿下都是早出晚归的,也没见她这样惦念。
居上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嘟囔道:“看我干什么,想念心上人不行吗?”
药藤干笑着说行,“小娘子稍等片刻,婢子这就上前院问问去。”说着撑起伞,匆匆跑了出去。
转回身,正对上候月的目光,居上摸着鬓角支吾了下,“什么宴席,要吃那么久……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喝醉?他要是喝醉了,我可以去照顾他吧?”
话说到这里,居然跃跃欲试,暗自忖度着,太子殿下喝醉了一定很有意思,说不定光膀子来一段剑舞……距离她第一次饱眼福,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她想得欢喜,候月疑惑道:“小娘子希望殿下喝醉吗?男子喝醉了可不光是睡觉,上回二郎君院里的虫娘说,二郎君喝醉了又唱又跳,拦都拦不住,还吐了她一身。”立刻把居上的那点兴致浇灭了。
不多会儿药藤回来了,抖了抖伞上的雪说:“家令已经派人去张家楼了,小娘子等着消息吧。”
有点失望,她只好回房继续读书,又看婢女蹲在熏笼前熏半天衣裳。
家令派出去的人很快回话进来,说席面早就散了,太子殿下有要务,回东宫了。
及到傍晚时候,才听见外面婆子传话,说殿下回行辕了。她一听便蹦起来,忙让人半掩上门,“过会儿殿下要是来,就说我睡下了,让他回去。”
药藤一头雾水,“小娘子不是等了殿下一整日吗,人回来了,怎么又不见?”
其中隐情她们不懂,就得让他先回东院,看见了案上的正字,他才能领会她的意思啊。
“总之照着我说的办。”她躺上美人榻,顺便揪过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
隐约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已经能够分辨是不是凌溯了。他没有武将的沉重,不会顿地有声,他的脚步清越干脆,可以想象提着袍裾急走的样子。
很快到了廊下,他问:“小娘子呢,回待贤坊了?”
未婚妻回娘家,是他最惧怕的事,当得知小娘子只是睡了才放心。然后追问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药藤和候月一径摇头,他见没什么大事,便返回东院了。
居上估算着时间,换衣裳,再喝上一杯清茶。东宫带回来的政务要整理,一旦坐到案后,就能发现纸上变化了。
心头隆隆作跳,脑子里千般想头,耳朵却竖得笔直,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西北风呼呼刮过屋檐,檐角的铁马叮叮当当摇曳,掌灯前一刻,屋子里光线晦暗,连人都快凝固住了。
忽然城中钟鼓齐鸣,浩大的声浪一波波向远方扩散,闭市了,临睡前的长安城也昏昏然。可惜东院还没有任何反应,那傻子不会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着多出来的正字直发呆吧!
正气恼的时候,门忽然被撞开了,他连随墙门都来不及走,直接从矮墙上跳了过来。进门后一脸不敢置信地到了她面前,把手里那张纸往前递了递,颤声问:“这脚印好大,是你的吗?”
第64章再亲我一下。
居上的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下,所以他关心的是脚印,不是那个多出来的正字吗?
直接发火,好像有点不留情面,摆手让一旁侍立的人退下,她决定好好和他谈一谈。
“郎君是嫌我脚大,特意跑来质问我吗?”
凌溯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说实话他看见这张纸上莫名多出一个字来,当时血气一下子涌上脑子,人都有些发懵了。
仔细回忆前事,关于这张纸的内情只有长史一个人知道,他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要是论合理性,他更相信是长史为了促成他们,有意使的计谋。
然而再思量,长史其人谨小慎微,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如此就剩一种可能了,这纸被她踩了一脚,长史顺势将他卖了,小娘子娇羞不已但芳心暗许,干脆在纸上添一个正字,以期好事尽快发生。
如此一想,激动得热气四溢,可他不敢直截了当和她提起这个正字,万一不是她写的,到时候编不出原委,就下不来台。关于这鞋印,当时他也犹豫,不知道究竟是她还是长史的。可惜长史不在行辕,他犹豫了良久,觉得不能再含糊下去了,索性当机立断来找她。即便不是她写的,反正箭在弦上,今日不得不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