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到王氏之前,贺穆兰做过许多猜测。
她想过是不是丘林家的人得了什么恶疾,为了不传染到全村,所以只能将他们赶出村子,让他们自生自灭。
因为他们的住处没有住人的痕迹,所以她只能这么想。
她还想着是不是王氏或者丘林豹突做了什么作奸犯科之事,惹了众怒,最后背井离乡走掉。
但最后她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不合理的,因为军户无故不能离开当地军府所管辖的范围,即使生病或者做了错事,也有军府审判,不可能死的无声无息。
她只能不甘心的接受了所有人的说法,忍下满腔悲痛后悔,来给花木兰的故友上坟。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让她更加悲痛的故事。
当王氏说出“我是罪人”的时候,贺穆兰的脑子里出现的是那句后世已经用到烂俗的句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贺穆兰做过法医、现在又是个英雄,可她没做过母亲,并不知道母亲这种“身份”究竟能做出多少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所以对于王氏的这种选择,贺穆兰没有做出什么大义凛然的评价,她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将头扭向丘林豹突,突然问他:
“那你呢?你既然逃了,为何会落草为寇?”
“……我……”丘林豹突低着头,小声说道:“之前您一直有派人送东西来,再加上我还在家里种田,所以从小到大,我和阿母的花用已经足够了,还能攒下一些东西。”
“自我逃了,家里的地没人种,我阿母没了活命的路子,而我阿母在这里,我也不敢逃远,只能还在上党游荡。四邻八乡的人若知道我是谁,怕是会将我告发,所以我只能偷偷摸摸的藏着。”
“我以前是军户,不能做工,可是真没了籍,却只能做些贱役。”
丘林豹突从头到尾表现出的是一种认命,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我挣不到粮帛,我阿母眼睛不好,也织不了布,我只能在山里挖些山蘑、打些野兽去卖,可是冬天山里东西也少,我又不是猎户出身,并不是每次都有收获。有一次在山里遇见了现在的大哥……”
他抿紧了嘴唇,片刻后接着说:“一开始只是为他们放风,去找‘肥羊’,后来您的东西再也没有送过来,我阿母说花将军大概是听说了我的事,对我们彻底失望了。我一想,反正都这样了,我阿母都快饿死了,再坚持也没什么……”
砰!
他的脸上重重的中了一拳。
阿单卓额上的筋脉贲起,连眉毛都因为眼睛瞪得极大的缘故一根根竖了起来。他维持着出拳的姿势,像是疯了一般吼叫着朝着丘林豹突冲了过去。
“我打死你这个只会找借口的家伙!”
丘林豹突原本就是暴脾气的人,此刻被这个陌生的同龄人兜脸给了一拳,像是一匹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立刻反击了回去。
两个年轻人互相对了一拳,丘林豹突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脑袋像是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
他好重的拳!
这黑脸少年竟然是用十成的力气在对付他!
这让他恼羞成怒,一下子吼了起来:
“管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