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听说女儿怀孕已经心软的楼老爷子正跟老妻商量,等孩子出生后,文蕴杰还对女儿好,他们就摆明身份,把女儿认回来,免得女儿在文家吃苦受累,也愿意指导文蕴杰的功课,助他考个功名。
可谁知噩耗传来,楼老夫人直接病倒了,这病来得凶猛,缠绵病榻几个月就再也起不来了。
楼老爷子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日日念着亡妻和女儿,楼家的人都不敢提出把尚且年幼的文序接回来,怕老爷子看着更伤心。
后来还是楼二爷的父亲派人去看了一眼,知道文老夫人疼爱这个孩子,又让夏言继续留在文家照顾文序,楼家人才能安心照顾楼老爷子。
可惜即便如此,楼老爷子也没振作起来,一年后也跟着去了,楼家旧丧叠新丧,那段时间连凉州都弥漫着一股沉沉的暮气。
楼家大爷这一辈往上,无论主支还是旁支,都是一脉单传,所以最后是旁支的楼老二爷主持了丧礼,代表他们那一辈,将主支的管家权交到了刚行及冠礼没两年的楼家大爷手上。
文序听完这些往事,心里沉甸甸的,他小心翼翼问道:“舅舅,你们生过我娘的气吗?”
楼家大爷目光清朗,沉声道:“从未。”
楼家几位爷并不怨楼云蓉,只觉得自己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关心不够,否则也不会一时半会发现不了她偷看了父亲书房的信,不会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起了好奇心,更不会隐姓埋名孤身一人跑去见对方,最后瞒着家里人下嫁。
“信?”文序一脸疑惑,“文……我爹认识外公?”
“怎么可能不认识。”楼二爷撇了撇嘴,给小外甥舀了一碗豆花,“大伯当年可是名闻天下的大学者,前朝不少学政都是从大伯手底下教出来的,多少学子求着他指点学问?”
“那个文……我是说你爹,当年也是求指点的学子之一,不过大伯向来没空指点这些人,所以都是由学问最好的大哥和三弟挑着回复信件。”
可是天下有学问的学子那么多,文蕴杰的那点才学算什么?所以当时的楼家大少爷和三少爷看过就放一边了,反而被来书房找他们的楼云蓉看到了。
文蕴杰这人文章写得不怎么样,漂亮话倒是挺多,让涉世未深没见过几个外男的楼云蓉眼前一亮。
当时楼云蓉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又觉得肯写信问父亲学问的文蕴杰肯定很上进,所以想着去见一见,自己带着一点银子就溜了出去,连丫鬟都不知道她怎么跑出去的。
“你娘吃喝穿用都是家里准备,她哪里知道外边的物价?等家里下人找到你娘的时候,她和文蕴杰都已经到了过聘礼准备成亲的地步,却没有一点银子给自己置办嫁妆,下人偷偷见了她一面,想带她回来,结果她说等文蕴杰考上状元,再带着夫君回家认错。下人拿不定主意,就回来家里禀报了。”
越鲤府离凉州多远?下人回到楼家的时候,楼云蓉和文蕴杰早就成亲几个月了,气得楼老爷子和楼老夫人饭都吃不下,旁支的楼老二爷和夫人也跟着担忧不已。
最后还是楼大少爷劝了好一阵,说买个侍女送过去照顾妹妹,再派个下人去看看情况。如果文蕴杰对妹妹好,没本事就没本事吧,他们楼家也不是势利的人,家里还有他们哥几个撑着。
甚至还亲自陪楼老夫人去买了个侍女回来,准备给妹妹送过去,这才把几位老人哄好。
结果可想而知,下人路上的时间又花了几个月,连春节都是在路上过的,去到的时候正好碰上楼云蓉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个时候文蕴杰一心科举,家都顾不上,更何谈对妻子好。这次下人不敢耽搁,连小姐的面都没见,只交代夏言两句,就留下她自己直接回了楼家。
楼家知道消息后也没了办法,只道等孩子出生,文蕴杰还没有纳妾的想法,他们以亲家的身份上门看看女儿,看看外甥,结果没曾想这一等就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说起这个话题,楼家几位爷都有些沉闷,从小宠到大的妹子,谁舍得责怪一句?
文序皱起眉头:“所以说我娘傻,文蕴杰这个渣男不值得。”
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叫什么爹了,怀胎十月的是他娘,舍了一条命的是他娘,而这个本该为人夫的男人却半分责任也不尽。
“我听奶奶说过,当年文蕴杰和我娘是偶然认识的,也就婚前好过一阵,婚后都是奶奶和我娘操持家里,文蕴杰就当个甩手掌柜。”
“后来还和梁夫人闹出那种事,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楼家大爷轻轻拍了他脑袋:“在外面可别这么说,他到底是你爹。”
文序撇了撇嘴,“在外面我都不承认他是我爹。”
对原配妻子,他尽不到为人夫君的责任,对梁夫人这个情人,他做不到给对方一个清白进门的名分,对文思敏这个女儿,他尽不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文序是真的看不上这个生物学上的爹的。
楼家人通过夏言,这些年一直关注着文序,前面几年有文老夫人这个亲奶奶护着,后面十来年都是小孩自己呆在一处小院子里,也不愁吃喝,但是跟文蕴杰确实没什么来往。
尤其是小孩成亲之后,仿佛跟文府断了亲似的,别说回门了,连文蕴杰宣布断绝父子关系,小孩也没事人似的,压根不皱一点眉,回了上京城也不曾与对方来往,不得不说这让几位舅舅十分舒心,又特别心疼没有家人撑腰的外甥。
“对了序儿,听你二舅舅说,你之前被良国程家的人绑了?”楼三舅舅开口询问,“你跟他们有什么过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