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跃起,脚尖利落地踏上了幼儿园的护栏横木,甚至带着些许嚣张地张开双臂,在其上停滞了一瞬,颇有种杂技班登台谢礼的感觉,而后错身往前跃去。
可他又忘了,这不是他原本的身体。
取代少年修长有力之躯的,是手短脚短还乏力的矮短幼童,完全没了原本上房揭瓦,一个打俩的本事。
于是三两步,左脚绊右脚,“pia叽”一声倒在了地上,摊成了一张黑白相交大饼,只剩下身后背着的熊猫书包憨厚地抖了两抖,像是压在付浩然身上嘚瑟,可爱熊猫脸上平添出几分嘲讽。
付大侠的行侠仗义之路,就这样在幼儿园,中道崩殂。
幼儿园内,“以多欺少”里的“多”呆住了,“以多欺少”里的“少”皱起了眉,而身后紧追过来的老师,魂都快被吓飞了。
如果是付熙或者周温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对这种情景多少有些见怪不怪。
付浩然在家里就特别喜欢到处乱“爬”,在极乖与极皮之间反复横跳。
在外还会主动去扶腿脚不便的老人,会替大人赶凶人的恶犬……让他们也在担心他安危和感慨他懂事之间反复横跳。
可幼儿园老师没见过这架势,她捂着差点跳没了的心脏,连忙冲向前,将付浩然扶起来。眼见着那原本雪白干净的额头迅速染出一块红斑,配上那茫然无措的神情,可怜兮兮的。
人类幼崽的抢夺欲和他们哭泣欲都是不讲道理的。
老师还未来得及带付浩然去擦药处理伤口,其中一位崽子因为付浩然的一趴,被吓了一跳,原本一心抢夺玩具的他,居然先一步放声哭了起来。
这一哭,一瞬引起了共振,其他围在旁边的崽子接二连三地也跟着嚎啕大哭了起来,奏演出难听又吵闹的交响乐曲。
付浩然是一个鲜少会哭的人。
幼时,带着他四处流窜的很喜欢出入赌坊,他说要是整天哭丧着嘴脸,会把他的财运都给倒霉走了,让他只能笑,笑才吉利,笑才能聚财。
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哭过。
但或许是幼儿之间共振的力量过于强大,也或许是额头的疼痛感强硬地按下泪腺开关,总之,突兀地,付浩然的珍珠豆子突然间无法自控地往下掉了起来。
这些时日,付熙就算是带他出去玩,也会把自己放在一个最多不过十几步就能让他找到的地方,时时刻刻让他知道,他并没有遗弃他。
此时付浩然心里也清楚,付熙虽然不在这里,但也并没有要遗弃他的意思,可是过往、曾经倏忽在此刻叠加,让他情不自禁地感到不必要的害怕与不安,就像不久前他害怕喊上声“爹爹”一样。
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那些无措、恐惧、不安与难以适应,像是瞬间找到了一个谈不上合适的宣泄口,酣畅淋漓、不带负担地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