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公子提出的要求,谅张颌又岂能不从,几人随即便在馆驿后院寻了这间幽静的阁楼,来此畅谈军学。
为免外人叨扰瓜噪,张颌便撤上楼梯,以求安静。
此时的阁楼之上,学风一片大盛,张颌认真讲,袁尚认真听,正可应了良师益友四个字。
唯有闲来无事跟着凑热闹的邓主薄满面无聊,闲的浑身发痒,面对张颌的讲解,时不时的还嗤之以鼻。
此刻的张颌一脸正色,对袁尚和邓主薄讲解道:“夫为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重五事,曰之道,天,地,将,法。”
袁尚听得仔细,闻言认真点头,邓主薄却在一旁扣着耳朵,面色很是不服气。
“我说张将军,你讲的这些,不过都是纸上言谈而已,但凡是略懂兵家之人,大都知道,你在这重复跟我们说这些,跟照着书简念有什么不一样,意义何在啊?”
袁尚不满的转头瞪了邓昶一眼,道:“哪凉快哪呆着去,不乐意听别听!瞎搅合什么啊?没看我这正发愤图强呢。”
张颌却是微微一笑,似是毫不在意,道:“邓主薄说我纸上谈兵,此言也并非是不无道理,但前人遗留的兵策,读之易,记之亦易,可若真说是要运用自如,却并不是每一人都能做到,不但需要时刻鞭策自身,还需积累经验,常年思悟,方能尝出个中三味。”
邓主薄白眼一翻,道:“话说的容易,可惜跟没说一样,请张将军告诉邓某,你适才讲的重五事,即道,天,地,将,法,若是实际临战,又当如何运用?”
张颌摸了摸胡须,道:“身为将帅,要善于谋形造势,随机应变,正所谓势者,因利而特权也!所谓道,天,地,将,法,道即民心,天即天时,地即地利,将即将谋,法即法制,这五样东西,说起来容易,但若想真正得之,却又不知要费去多少心血。不是说运用便能运用自如的。”
袁尚闻言略有所悟,点头道:“张将军之言,我大略能够听懂,可是又觉得吃的不是很透”
张颌闻言笑道:“若要吃透,需以时rì加以经验,公子无需着急。”
“张将军此言,请恕邓某不甚赞同!”邓昶明显有些起幺蛾子的意味。
袁尚不满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我觉得我就够不懂礼貌了,你怎么可以比我还低级?”
张颌不急不恼,淡淡笑道:“无妨,愿闻其详。”
邓主簿咳嗽了一声,摇头晃脑道:“张将军适才说,道,天,地,将,法五事需以时rì积累经验,方才领悟的透彻,那我敢问张将军,五事当中,咱们仅以天时而论,天时之物,乃白昼黑夜,酷暑寒冬,四季更替,这些东西,是人皆可明了,不知其中经验何在?还请将军赐教。”
张颌点了点头,道:“邓主薄此言,却是问到点子上了。”
转过头去,张颌缓缓的来到窗户之旁,只见外面秋叶散散,随风起舞,不时间便有一两叶刮入窗中。
张颌转头问邓主薄道:“举个简单的例子,战场之上,威势最猛者,当属火攻,然欲借火攻,则必知风向,我今rì就问一下邓主薄,此时此地,风向为何?”
袁尚和等常用一起走道窗边,二人和张颌一起感受着窗外空气的流动
邓主薄抬手在当空胡乱的摸了一摸,确定道:“是西北风!”
袁尚抬起手来,也感受了一会,奇道:“恩不对,一盏茶前确实是西北风,但是现在,好像又有点往东南刮了。”
张颌闻言笑道:“风者,冬为西北,夏为东南,世人大都认此为常理,却不知天下之大,或湖或海,或川或流,都有可能改变风向,就好比此地,西南便是颍水,河风常年有,与季风往来交替,东南西北各处风向皆存,这种地方,若是你想放火烧敌毁敌军的辎重粮草,就要揣摩出哪一路的风力比较大占优,敢问邓主薄,依你之见,眼下是西北风较强,还是东南风较甚?”
“这个”邓昶闻言顿时哑然,然后不服气道:“那你知道吗?”
张颌闻言笑道:“这还不简单。”
说罢,随手捡起一片落在阁楼中的秋叶,迎风掷出,但见秋叶在空中轩轩飒飒,或东或北,杂乱无章,最后慢慢的飘失不见。
“西北风较强,东南次之。”张颌肯定的说道。
袁尚闻言诧道:“张将军通过观察树叶的随风走势,来判断哪路风力较强?真将才也!”
张颌闻言谦虚的摆了摆手,道:“公子过赞,这个,便是经验了。”
袁尚闻言拱了拱手道:“张将军,说实话,经过连rì来的相处,我对你的为人和用兵真的是很仰慕,回到河北之后,我对将军,愿以师侍之,不知张将军可愿教我?”
张颌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张颌可以为公子之将,为公子之辅,但绝不能为公子之师,公子的盛情,请恕张颌不能接受。”
袁尚脸色一跨,道:“将军不是嫌我笨吧?”
“末将不敢,只是公子的心性成熟,天纵奇才,乃是一块美玉,张颌腐朽之姿,安敢教坏了公子?以公子的心性,若要寻一名师,必当为天文、地理、奇门、阵仗、兵家、商政皆精通者,不然久而久之,只怕难以让公子服气,反倒更是难教。”
袁尚挑了挑眉:“天文、地理、兵家、商政皆通?这天底下有这样的人吗?或者说,这样的人还是人吗?”
张颌闻言苦笑道:“至少在河北四州,这样的人,末将还没听说过”
袁尚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