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换好一件白色常服,伸手去取衿带时,顿了一下,没有拿他白衣常配的暗金,而是选了条与我衣着同色的绛紫,仔细系好。
紫色尊贵还在明黄之上,帝王专属,非祭天盛典,我穿都是逾制,亏得方才那些臣子没有抓着来挞伐,想及此,不觉一笑。
他见状也含了笑,问:“好些了么?”
我点头。
自从洛虹山庄回来,许是大动了气力的缘故,我本已见好的身子又有些反复,入夜无人护着根本睡不下,怕他担心却也瞒不住,只得顺从的被他禁在坤仪宫里休养,这么多日,他日间从未出现,却是夜夜来陪着我
睡,直至清晨离开。
对于这些,我没有再试图劝阻。
“过午之后……”少顷,我开口问,“你有空么?”
“嗯?”
“我想去倾城看看。”
轻声把话说完,如预料的一时未有回应,我也不抬头,过会儿听到他的声音:“好。”
。
建宣十三年夏,百年倾城一朝覆灭,在那一场火光冲天中,伴随着我长大,承载了我十几年信仰与梦想的地方化为灰烬,一年多以来,每每想起,俱是痛绞。
即使金陵已再起一座逆水,唐桀阑珊都能释怀不计从前,我却始终无法原谅。
当深刻的爱和怨重叠在一人身上,让我望而生畏,从金陵回京的时候曾路过了倾城,我只远远的望了一眼,对于那个已是有驻兵把守的禁地,甚至没有勇气跟景熠提起要去看一看。
如今再来,终是略略惊讶,这里面亭廊院落竟都是原般模样,忍不住歪头看他。
他淡淡的别开眼:“修了一年,总算复了原来的样子。”
想是景熠提前的安排,倾城内外都没再看见半个守卫,环视着这片空无一人的静谧,我轻轻弯了嘴角:“却到底不再是原来那座城了。”
景熠没再说什么,只伸手牵了我的手。
执手轻踱,我们慢慢的从大门口往里走,仿佛当他不知道一般,我一个个院落的指着念叨:这一片都是迎风阁的地盘,这里是雷英堂,堂主宋霄见谁都笑得很爽朗,岳泽堂的温嵘是个急性
子,荣峻堂主韩枫一年也说不了几句话,烁金堂的顾绵绵不用说了,她喜欢宫怀鸣,整天缠着我试毒……
一直走到最深处,手指划过那个小院子的方向,我愣了一瞬才道:“这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初见面,景熠的剑在我喉间,我永远记得那个明媚璀璨的少年,那个淡而清亮的声音。
迈步进来,景熠朝前面走了一小段,转过身看我:“是这里。”
我跟了几步,在距他四尺左右停下来,道:“第一次见面,你就站在那,拿一柄剑指着我——”
“你站在那里就可以了。”他紧跟着把这句说出来,我愣一愣,很快笑得灿烂。
他竟还记得。
瞄一眼他手中的擎光,我吸一口气,把话说出来:“景熠,我们过过手吧。”
相识十二年,细想起来,除去极少的几次三五招便作罢的近身交错,我和景熠从未正经过手,他学武的时候,都是沈霖陪他喂招,后来我在他身边,根本不敢提这种要求,再后来,也便没了机会。
景熠望着我顿了顿,提剑向我抱拳:“景熠。”
这是江湖过手的方式。
我笑,暗夜滑入手中挽剑亮出,同样冲他抱拳:“倾城逆水,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