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永湘道:“随便谈谈,藉度长夜而已。来!那边有几张木椅,咱们坐下来聊吧。”
单猛也不推辞,倒提板斧,拖了一把木椅坐下——斧头着地时,“咯”地一声,竟陷入泥中五六寸深。
罗永湘心里估计,那板斧最少也有七十斤重,绝非普通砍柴的工具,倒像是件重兵刃。
当下也不说破,相对坐定,才试探着道:“此地水草茂盛,真是一片绝佳的牧场,尊府经营整顿,想必已花了不少年工夫了吧?”
单猛道:“并不太久,从先父手中开始,前后才二十年不到。”
罗永湘道:“一二十年能有如此规模,可算很不容易了。当年令尊看中这块土地,打下这份基业,眼光确有独到之处。可惜在下无缘,竟未能拜识令尊。”
单猛道:“先父故世才一个月,罗相公若能早些来,就可以见到他老人家了。”
罗永湘嗟叹了一阵,道:“在下平生最敬慕忠厚持家的长者,今日目睹尊府兄弟七人,相处如此和睦,老夫人慈祥可亲,妯娌相敬,兄友弟恭,足见分尊是位道能兼备的尊长,怎奈苍天无眼,竟木假年,唉——”
单猛似乎并无多大伤感,反而淡淡地道:“生老病死,’人所难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罗永湘忽然正色说道:“单兄,有句话在下一直闷在心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单猛诧道:“什么话?”
罗永湘道:“这是在下心中一个大胆的猜疑,说出来,单兄莫怪唐突失礼。”
单猛道:“有话直言无妨。”
罗永湘肃容低声道:“在下怀疑令尊并非死于痰单症,而是被人谋害的。”
单猛变色道:“你怎么知道?”
罗永湘道:“痰塞症必因哮喘而生,令尊生前既无喘病,不可能染上痰塞症。”
单猛道:“但大夫诊断,确是痰塞。而且,先父临终时,我们都亲眼看见他老人家呼吸重浊的情形……”
罗永湘道:“一个人临死之际,呼吸必然重浊,这并不能作为判断病症的依据。”
单猛道:“可是,兰州同仁堂的曹老夫子,乃是甘陕一带著名的儒医,难道他……”
罗永湘一字字道:“他也可能就是谋杀令尊的凶手。”
单猛怔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
罗永湘道:“单兄敢莫是不相信?”
单猛摇头道:“若说别人,还有一丝可信,曹老夫子和先父是多年至交,他怎么会谋害自己的老朋友。”
罗永湘道:“多年好友往往为细故反目成仇,这也是常见的事。”
单猛晒道:“那总该有个起因。这次营老夫子由兰州远道来探望先父,两位老人家相晤十分欢洽,既未反目,也没有争吵,‘成仇’二字从何说起广罗永湘道:“我想.问题就出在曹老夫子待地由兰州远道赶来这一点上。”
单猛道:“为什么?”
罗永湘道:“单兄试想,令尊甫由兰州回来,第二天,曹老夫子就接道赶到,他们在兰州刚分手,又如此急于晤面,是为了什么缘故?”
单猛道:“你说为了什么缘故?”
罗永湘微微一笑道:“据说是为了争购一幅古画。”
单猛惊道:“一幅什么样的古画?”
罗永湘缓缓道:“怎样的古画,在下也不清楚,只听说那幅画是一个外地人拿到兰州啸月山庄去求售的;当时在座有四五位买主,却被令尊以高价购得,曹老夫子对那幅古画也颇中意,曾坚请令尊割爱相让,无奈令尊不肯,因此才接膻赶到牧场来……”
没等他把话说完,单猛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沉声道:“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罗永湘道:“兰州城中早传遍了。单兄竟不知道?”
单猛哼道:“上个月我还到兰州去过,怎么没有听到这些传说?”
罗永湘道:“单兄不相信吗?在下三天前路过兰州,还听到更可怕的谣传哩。”
单猛道:“什么谣传?”
罗永湘道:“听说三天前,有一个游方道长经过单家牧场,发现尊府上下四十多口人,全都中毒死了,而且死状十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