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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睁眼,就看到了声音的来源:徐子欣坐在地上,一把翻倒的椅子正压着他的腿。她还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出于帮助的本能,迅速走到他身边把椅子搬开:“你怎么了?要不要紧?能不能站起来?”
而徐子欣窘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根本不敢抬头看她:“我……你……”
“你什么呀?你也失眠了?”舒情一头雾水,自己坐在椅子上睡着也就算了,徐子欣为什么会大半夜摔倒在客厅里?
“屋,屋里有点凉,你别感冒了!”徐子欣急中生智,憋出这么一句。
“啊?”舒情楞了一下,随即突然意识到了:“啊!”她几步跑进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喘了两口气,火速从衣柜里找出内衣和长袖衫穿戴整齐,停下手又不由心想:我还用得着再出去吗?
她定了定神,把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总得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地上坐着,可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去面对他了!
徐子欣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站不起来了。刚痉挛过的腿又被椅子砸到膝盖,周围还没有方便借力的东西。最要命的是地板很凉,如果不能赶紧起来,很可能痉挛会再次发生——他会连明天上班都成问题。
难道上辈子和她有仇吗?才认识几天,竟然在她面前摔倒两次。他转头看看她紧闭的房门,遇上这样的尴尬事,她应该也不会再来帮他了吧?
徐子欣认命地叹了口气,慢慢把裤子卷起来看看情况:不出所料,膝盖处已经一片青紫。
现在怎么办?这个问题再一次摆在徐子欣面前。先想办法坐到椅子上,再扶着桌子站起来?万一再把椅子弄倒可有他受的。要不试试沙发?老式沙发的硬扶手或许可以帮上忙,但是……
除了爬到沙发旁边,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舒情从门缝里看见徐子欣先是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像是在查看有没有受伤,然后便用手臂撑起身体,在地上艰难的挪动。
他想干什么?拿什么东西吗?要不要去帮他?
刚才的走光事件令她格外恼火,但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错,不能因此就对别人的困难视而不见。舒情只迟疑了一瞬,还是匆匆走过去半蹲下来:“你……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徐子欣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他今晚已经足够丢人,却还要被她看见自己最难堪的样子。
“不用……你走……”他的声音和手臂都在发抖,“别看我……”
舒情呆住了。她本是出于好意,急急忙忙出来想帮他,却偏偏忘了照顾对方的情绪和自尊心。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终于在他第二次尝试把自己挪上沙发时鼓足勇气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这样不行!”她早看出他的左腿是弯曲的,左脚不能放平,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我站你这边,快点!”反正我的面子也丢完了,舒情顾不上徐子欣难看的脸色,把手臂伸到他腋下,“咱俩一起使劲!一、二、三!”
徐子欣不高也不胖,但毕竟是成年男性的身量,对舒情来说还是非常吃力,几乎是咬着牙把他往上托。好不容易感觉他坐上来了,舒情一卸力,整个人往前倾去——好在她反应快,及时撑住沙发靠背,才避免和他来个“亲密接触”。两个人脸对着脸,都气喘吁吁,舒情调整了一下姿势,扶着腰站了起来:“好了好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女孩的脸颊泛着潮红,眼里是真诚的关心和善意。可如果不是她大半夜睡在客厅里,自己何至于遭这些罪?更何况她还……
“看够了没?!我让你走你没听见吗?!”
舒情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了一步:“我……你……”
徐子欣却不理会她,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舒情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委屈,却终究不愿意和一个残疾人计较:“好,好,我走还不行吗?”她一面说一面转身就走,没注意看路,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是徐子欣的拐杖,还躺在刚才他摔倒的位置。
徐子欣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竟忘了把拐杖给拖过来。他紧张地看着舒情的背影,生怕她一气之下会把拐杖踢到更远的地方——小时候他被别的孩子欺负,他们把他的拐杖抢走,扔的远远的,看着他在地上爬……
她弯下腰,把拐杖拾起来,一言不发地递给他。
当她准备从他眼前离开的时候,他用颤抖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反复说“对不起”,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激和歉疚——在把自卑和痛苦发泄在无辜者身上之后。
但被伤害的女孩显然不领情,她只是叹了口气,就抽身走了。
徐子欣又坐了片刻,等手臂恢复一些力气,才慢慢站起来,关上客厅的灯,借着窗外透来的路灯光小心翼翼走回卧室。
他不知道的是,舒情因为不放心,一直把门打开一个小缝,悄悄地看着他。
他的左脚和小腿几乎成一条线,只有脚尖能勉强着地,左腿随着身体的移动微微摇晃;右腿表面看起来稍微好一些,也只能靠上身的力量拖拽着往前走。他有结实的肩膀和手臂,却无法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
这个夜晚并不愉快,但是,她原谅他了。
四生活
前一天夜里太过折腾,以至于舒情在新工作的第一天就起晚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拎起包就要出门,却被正在吃早饭的徐子欣叫住了:“你不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