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牙关,继续道:“由我亲自清理门户。”
顾延无所谓地耸肩,捞起姜荻放进衣兜,正要开口,就听院外响起凄厉的惊叫和趵趵的脚步声。
三人面面相觑,当即跑到屋外,爬上院墙查看。凄清的月色下,一道道漆黑的人影四肢着地爬出家门,在寂静的乡间小道徘徊。
有人踩着草垛,翻过墙,在玻璃碎裂声和尖叫声后,便又多了几道影子跟在他身后,他们抬起手,像野兽一般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手背,在夜色掩护下捕获更多的猎物。
姜荻背后金色的毛发倏地蓬开,吱吱叫:“我去,这什么玩意儿?”
顾延眉头紧锁,当机立断叫醒安国柱一家,催促他们爬上平房半人高的阁楼,叮嘱道:“安静在上面躲着,别出声。我们走后抽掉梯子,天没亮不要下楼。”
安国柱惊慌失措,边提裤子边问:“大仙是这么说的?外头怎么了?”
“出了点小问题,仙家要去村里出马一趟。”顾延敷衍地点头,推他爬上竹梯,大孙子瘪嘴要哭,被安家媳妇死死捂住。
“哎,好,听姜大仙的。”安国柱说,“小兄弟,你们也要小心。”
莫问良摇醒困倦的刘文婷,给她松绑。刘文婷吓了一跳,直往墙角缩,就听莫问良刻薄地笑笑:“刘小姐,听我一句劝,你哥哥死了,但你要想办法活下去。给你两条路,要么跟我们出去,要么老实待着,直到副本结束。”
“我……”刘文婷面无人色,迟疑一会儿后小声说,“我在安国柱家待着,你们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
哥哥死了,她也回不到过去,爸妈还在等她,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回到正常的生活里。
莫问良塞给刘文婷一把铁锹自保,眼见她一步三回头爬上阁楼,才扭头出门。
“真慢。”顾延冷不丁道。
“操。”莫问良抹一把脸,阴阳怪气道,“谁像你,对小姑娘家家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姜荻翻个白眼,莫问良打什么主意他能不知道?不就是想随手给点温情和好处,让刘文婷不在关键时刻跳反么?说那么好听做甚?还人身攻击他家顾延,我呸!
顾延立在屋顶,幽幽阴风吹乱他的头发,全黑的冲锋衣外套猎猎鼓起,宛如羽翼。姜荻从衣兜里仰头,只能瞅见顾延紧绷的下颌,显而易见,他此时的心情极差。
“兵分两路。”顾延沉声说,“我帮你找翟斯语,你去村里的广播站,通知村民藏匿好,天亮前禁止出门。”
“啧。”莫问良不满道,“顾延,我可不是你的手下。”说完,骂骂咧咧地走了,时间紧迫,他当然知道顾延的话才是正确的选择。
“抓紧。”顾延低头,看了眼乖乖窝在他兜里的姜荻,圆圆的耳朵被风吹得上下扑扇。
“嗯。”姜荻吱吱答应,下一瞬却变了声音,“嗯——?!顾延,你他的说一声再跳啊!”
只见顾延腾身跃起,几个起落就在间距甚远的北方农村小院上方飞驰,登山靴橐橐地踏在院墙上,姜荻的心脏跟着咚咚狂跳。
墙根下,一道匍匐在地的黑影仰起头,注意到顾延,发出粗哑的喘气声。
姜荻借着月光凝神一看,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竟是晚上来参加宴席的一位村民。他的心陡然一提,轻轻拽了下顾延的衣摆。
“有事?”顾延眼睑低垂,见姜荻清亮的眼神,忽而了然,眸中掠过一抹讽意,“姜荻,你真的是玩家吗?”
姜荻遽然一惊,还以为他看出自己的身份,就听顾延冷冷地说:“假如我像你一样,四处散播毫无意义的好心,早就死了十七八次了。”
他可以给安国柱一家必要的帮助,但对威胁到他的npc,绝无半分怜悯,这是他和姜荻的不同。不过,在千万个副本中相遇本就是极小概率事件,既是不会再见的萍水相逢,他也无所谓姜荻的滥好心,别碍着他就是。
姜荻怀揣一颗惊魂未定的心脏,讨好地蹭蹭顾延的手心,后者几不可查地勾起嘴角,手腕一抖,龙牙随之清啸,宛如龙吟。
与此同时,莫问良手揣进裤兜,躬身走在路灯照不到的暗处,他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声音。
“他奶奶的,追这么紧?”莫问良暗骂一声,鼻梁滑落一滴热汗。
而在他身后,纵横交错的小路上,不远不近地缀着十几个人。他们有的在地上匍匐,有的攀爬上墙,指尖在墙壁上抠出血痕。
莫问良懒得跟他们纠缠,加快步频,直冲向村委会。那幢二层小楼没亮灯,院子里的旗杆光溜溜的,升降绳索在嗖嗖的寒风中发出呼喇的嗡响。
一走进楼道,莫问良就隐隐觉出不对。安家村不算富裕,村委办公楼没有地图,办公室门口也没悬挂不锈钢门牌,两层一共十几间屋子都门扉紧闭,楼梯间的灯还坏了,他按下开关,就噼啪作响,灯管不规则地闪烁。
“广播站在哪儿?”莫问良啧了声,“这不会给我来个开门杀吧?顾延,你牛逼,你怎么不来找?”
骂归骂,莫问良依然掏出一根铁丝,动作利索地挨个撬锁,直到开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才找到有话筒和简易操作台的广播室。
他悬着心进去,不大熟练地打开电源,万幸村委没拉电闸,在刺耳的嗡的一声后,对着话筒清清嗓子:“哎,有人吗?都睡了吗?不好意思啊各位,打扰了。村委让我通知诸位,村外有化工厂泄露,上面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为保护村里人的人身安全,请紧闭门窗,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