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荻长长地噢了一声,也回过味来:“这么说,我跟你的情况差不多。嗐,我就说嘛,就咱们这身材这样貌,去开个直播赚钱都比喂猪强。那现在是什么情况?绑架?拐卖?传销?还是综艺整蛊?”
怎么就“咱们”了?顾延压低了眉弓,觉得姜荻太跳脱,不大靠谱。
“整蛊不大可能。”顾延斟酌道。
“也是,整蛊不带杀人的。走吧,哥。”姜荻招招手,指向谷仓门边生锈的电箱,“我记得那个大胡子是打这儿按的按钮,我们也按一下,先溜出去再说。到外头看看能不能搭个顺风车,或者找个电话打给警察。今儿非要把那法外狂徒给举报了不可,奖金我七你三。”
“你叫我什么?”顾延蹙眉,心里浮现的情绪有些奇怪,仿佛似曾相识。
“哥?”姜荻奇怪地看着他,“把你叫老了不乐意啊?那行,这样吧,你可以叫我爸爸。”
顾延彻底无话可说,径直走过去按下红色按捺。
谷仓门轰隆一声,缓缓移开。
外头夕阳西下,一望无际的田野和荒原尽头遍布紫红晚霞。道路泥泞破旧,风景也不新鲜,空气中弥漫着土腥气。
养猪场的后头有一排拖车和工地板房组成的窝棚,右手边是一大片浑浊的鱼塘,再往前,是一圈用铁丝网围起的养鸡场,和一座偌大的红顶谷仓。
姜荻手搭凉棚,在横贯田野的马路边看到一座还算体面的大房子,虽然只有一层,但看上去少说有十几间屋子,绿屋顶白砖墙,很有美国南方的田园风情。
他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问顾延打算怎么做?
顾延脸色有点差:“没看到车。”
姜荻环顾一圈,咬咬下唇:“是哦。这儿前不着村还不着店的,咱们在哪儿还不知道呢。没车的话……”
远处的荒野平坦而无垠,他们如果步行出去,可能还没被那农场主逮到,先渴死在路上。
他们走过养鸡场,一路都没撞见人。
走近谷仓,就看到一个亚裔面孔的长发男人被吊在门框上,另一个和农场主长相有八分相似的白人青年口吐脏字儿,挥舞着马鞭一下接一下地往长发男子身上抽。
“别打了,别打了!”有个黑发的中年妇人,瞧着也是华人的长相,跪在农场主儿子的腿边哀求,“他要被你打死了——”
“滚开,贱货!”农场主儿子一脚踹开妇人,恨恨地瞪着双手交叉着被悬吊在门槛上的长发男人,“你以为你是谁?你怎么敢勾引我的妹妹?!”
长发男子微微抬起头,与躲在角落的姜荻四目相对。他黑色的长发汗湿着,一丝丝地黏在伤痕累累的脊背上。
姜荻注意到,他有一张冶艳到雌雄莫辨的脸孔,一双上挑的凤目,目光如炬,让姜荻如芒在背。
黑长发的男人敛目一笑,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讥讽道:“那是你的妹妹,还是你和你父亲豢养的童养媳?你们口口声声信仰上帝,没听说过乱伦会被大水淹城么?”
农场主的儿子像被戳到痛处,挥动鞭子的气力更大了几分,马鞭呼呼的破风声,叫姜荻嘶了声凉气。
长发男子仿若未觉,苍白的脸庞并未因痛苦而扭曲。他气若游丝,像在辩解,又像是意有所指:“我不记得我有勾引过谁,如果有的话,应该只是你的妹妹在跟我求救吧。”
姜荻心头一紧,和顾延对视一眼,当即意识到这个黑长直跟他俩的情况有些相似。
“停手!”姜荻迈步上前。
农场主的儿子和他老爹一样,生着茂密的棕褐色长髯,皮肤被太阳炙晒多年早已斑斑点点,红到发棕。
听到姜荻的声音,他停下手中的辫子,牙关耸动着转过身,大骂道:“养猪棚清洗干净了?没有你他妈的出来干嘛?也想挨打?呃!”
他的表情定格在一个傲慢而愤怒的画面中,咯吱一声,脖子扭转一百八十度,胸口正对着姜荻,却是后脑勺着地倒下。
而在他身后,两只手都被绑在门框上的长发男人勾唇一笑,身体自然地晃悠,仿佛一秒钟前仅靠腰身的气力,就用两条腿扭断脖颈的人不是他一般。
“晚上好,二位。我叫钟灵,这位女士是我的同伴,吴惠。”
黑长直在中年妇人的帮助下解开双手的束缚,轻松落地,活动着手腕,走向姜荻的方向,冲他微笑:“刚才麻烦你了。”
被他称作吴惠的女人局促地搓搓手,点了点头。
姜荻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躲到顾延身后。
他后知后觉,自己是被这个叫钟灵的男人利用了。借着他出声的时机,将农场主的儿子一击必杀。
壮硕的尸体还躺在地上,顾延瞥了一眼,声音冷峻地提问:“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钟灵若有所察,视线在顾延和姜荻之间荡了一圈,摊开双手,抿嘴浅笑:“哎,差点忘了他。二位,帮忙埋尸呗?”
姜荻探头探脑,听到这话嗤了声:“你凭什么笃定我们会帮你?这家伙可是农场主的儿子,你自己折腾的乱子,自个儿埋吧!谁污染谁治理,谁主张谁负责。”
钟灵上半身鲜血淋漓,但他跟没有痛觉一般,呼吸依然平稳,温柔地威胁道:“这儿只有我们四个人,谁看到我杀了他?如果我们各执一词,你说,农场的主人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