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碎发盖住圆而有神的双眼,压低声音说:“你回去吧。”
顾延怀抱龙牙刀,嗯了声,转身欲走,却被衣摆传来的力道止住脚步。
姜荻松开手,抿抿唇,郑重其事道:“我不会再跟你做,你……你也不许再亲我。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你这样,我也会难过的。”
顾延的背影顿住,肩背肌肉倏然紧绷又松开,他反手将龙牙刀没入脊背,稍稍侧过头深深看了眼姜荻。
他想不明白,曾经能眼皮不眨为他去死的人,不久前与他抵死缠绵的人,也能头也不回地离开,说不再纠缠。
“知道了。”
顾延话音低沉,没说再见就毫不留恋地走过拐角。
嘭,姜荻关上门,两步蹦上病床脑袋埋进枕头里,好半晌,他才缓过心头那股酸酸胀胀的劲儿,翻过身,大字型躺在床上。
现在晚上六七点多,医院大楼万籁俱寂,等过了十二点护士会来给玩家们注射药物,在那之前,有一段自由活动的时间。
但是,从贞子口中得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多加谨慎。这时候出去,撞上副本里的npc厉鬼也就罢了,踩进抱团的鬼怪玩家们陷阱里可就死无葬身之地。
双拳难敌四手,姜荻没那么头铁。哪怕再好奇护士站那沓没看完的病历,他也决定安心待在病房里,熬过一夜,一切等白天再说。
况且……
姜荻噌地坐直身子,滑下床,似乎想到了什么。
假如一切当真像他和顾延所猜测的那样,他们这批玩家曾进入过二十五年前尚未废弃的仁爱医院,病房号如病历本所记录的一致,那么过去的他也同样住在313号房间!
姜荻激动起来,血液汩汩,面上晕起红光,耳膜一阵轰鸣。
如果是他的话,不止会在禁闭室留下信息,这间病房里一定留有来自过去的线索。姜荻咬住食指指节,以虎牙轻轻磨蹭,心想,医院荒废了这么多年,线索藏在哪儿才不会被他人发现呢?
他的视线扫过坚实的黑色钢窗,丝绒般的夜幕被十字形的窗框等分成一块块方格。会在窗缝里吗?不对,这儿风吹日晒的,刻印的信息容易被风雨侵蚀。
姜荻来回踱步,把病床的床板整个儿掀起来,没发现异常。又把门后的镜子拆下看背面,还是什么也没有。他不由有些焦躁,看向镜中的自己,那张熟悉的脸上浮着一层忧色。
“别急,别急。”姜荻喃喃道,“心浮气躁的,让顾延知道要看你笑话。靠,想他做什么?你们现在可是对手!别忘了,顾延还呼朋唤友的,想要算计你呢……”
等等!姜荻瞪圆眼睛,望着那面窄窄的单人穿衣镜和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突然间毛骨悚然。
他刚才,是不是自言自语了?姜荻用力揉了揉脸,把脸颊揉搓出血色,再度看向镜子时终于意识到那股强烈的违和感来自何处。
一个精神病院的病房里,为什么会有镜子这么危险的易碎品?!
与此同时,301号病房,初一公会和调查组的玩家以病床为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地站着。
江鲟倚着床边的墙壁,陆小梢和另外三名看着文弱秀气的玩家护卫在他身旁。
初一公会总共来了四个人,莫问良半靠着窗台,参加过铁人三项的那位社会大哥和另一个肌肉混混一起,王朝马汉、牛头马面一样立在莫问良左右手,调查组的人一看过来,这俩人就示威似的鼓起肱二头肌。染着紫色头发的刘文婷则在摆弄一台单反相机,盘腿坐在地上。
咔嗒,房门推开一条缝,众人神色一凛。
莫问良上下抛掷他的宝贝打火机,瞥了眼进门的顾延,哼了声:“等你半天了。”
“嗯,久等。”
见进屋的是顾延,所有人皆松了口气。顾延也不浪费时间寒暄,直入主题,问江鲟:“你们下午都发现了什么?”
“嗯,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江鲟温言笑道,“我们的人在二楼档案馆发现,仁爱医院的一切记录在2022年断档。换言之,这儿不是在2022年废弃,就是在那一年后被人为抹去了纸质档案。”
顾延沉思片刻,把他和姜荻在禁闭室找到的线索说了。
“噗——”莫问良怪里怪气地起哄,“又去找姜荻啊?我就说你们分不了。”
顾延理都不理他,问江鲟怎么想。
江鲟和调查组的玩家们低声交谈几句,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二十五年前,仁爱医院也许发生了某个意外,比方说……重大医疗事故,导致了医院的关闭。而身处其中的玩家,我们这些人,用贞子所说的某件s级道具穿梭了时间。也就跟你的留言‘跳跃’对上了。”
陆小梢补充道:“现在也不能排除顾延先前推断的‘冰冻假说’。”
“将身体冷冻,再解冻,还要活着苏醒,这需要专业的设备和医护数年如一日的监护照料。”江鲟推推金边眼镜,“我们在下午两小时左右的搜索里,并没有找到相应的设备。”
顾延想了想,冷不丁问:“负一楼停尸房有冷冻装置,冷气很足,神之齿的人没跟你们说?”
莫问良听到这话,直接骂出声;“妈的,老子就知道那几个人不是好鸟,找到关键线索也会藏着掖着的,纯白嫖。”
他谴责地看了眼顾延:“也就某人放心让姜荻待在他们之中,啧,这不是兔子进了狼窝,胡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