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半夜挨了一针实验药剂,正心情低迷,烦躁和阴戾之气在血管中翻涌,见到姜荻这副毫不设防的模样,紧绷的神经倒松弛许多。
“你的推理有自圆其说的地方,最起码我们可以确定,那对双胞胎和护士有亲缘关系,以及,在我们之前有两批玩家在仁爱医院遇害。”顾延声线冷峭,像掠过山崖的风,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把相片叠回原样,“但有一个地方,姜荻,你注意到了么?你之前说,二十五年后的手术名为‘精神改造’,为什么医生写在草案上的名字是‘精神移植’?是改了名字?还是经过二十多年,技术方向也有了变化?”
姜荻怔住,他压根没想那么多。
就顾延这心眼子,和他的加在一块儿能凑够九百九十九个!
他略一踌躇后说:“不管手术名字一不一样,都得去调查清楚。你昨晚说将计就计,不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们该怎么接近医生,找到手术的真相?我们现在连手术室都进不去……”
话没说完,顾延稍稍抬手,修长的手指捏住纸飞机尾部,仅用手腕的力量就将它掷向监控摄像头。
咻!一道劲风从姜荻耳边擦过,嘭的一声,镜头噼里啪啦碎落一地,下一刹,警铃大作,走廊上响起轰隆隆的脚步声。
姜荻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顾延的意图,握住顾延的手:“你疯了?!”
可顾延没给姜荻质疑的时间,手腕一翻掣住姜荻的小臂,反手扣住胳膊肘,拇指往他麻经上一按,痛得姜荻当即趴在顾延大腿上嗷嗷乱叫。
“松手啊,我靠!”
姜荻也不是吃素的,生生吃了顾延砸在他肩头的一拳,等压制他的力气稍有松动,屏住呼吸,一个鲤鱼打挺就用后脑勺给顾延来了一记头槌,狠狠地撞在顾延高挺的鼻梁上。
“……”
顾延捂住鼻子。
砰——
301的房门撞在墙上,一群全副武装的安保和护工鱼贯而入把他们分开。
姜荻和顾延一个被按在地上,一个被摁到床头,拘束服前襟被撕开,胸口和腹部贴上各式仪器的电极片,颈侧都被泰瑟□□烙下红色的灼痕,依然怒目相视似有深仇大恨。
医生匆匆赶来,白大褂上下翻飞,见此情状忍不住讥讽:“又是你们俩!看来药物快抑制不住你们的攻击性了。”
他看向几名肌肉发达的护工:“把这两个不听话的抬去手术室,小心点,别让他们跑了。”
姜荻半阖着眼皮,四肢麻痹地躺在手术床上,头顶惨白的无影灯照得他眼前一片红彤彤的,电击枪留下的刺痛仍叫他头晕眼花。
他能听到身边有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医生戴上橡胶手套的咯吱声,手术器械相碰的当啷声,动态心电图等一应监控设备在耳畔滴滴不停……
护工们闯进来前,顾延用指尖在他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俯身说:“配合一点。”
于是,他没有反抗,顺从地被带到负一层,推进手术室,眼看要挨上一刀。
真是日了狗了!姜荻暗骂。被手术刀剌一下倒没什么,他怕的是死在手术台上,那还怎么救顾延?又如何把情报带回2047年?
可顾延说要将计就计,他没有犹豫,几乎下意识地选择相信顾延的话,回过头来才觉得哪哪儿都是坑。
话说回来,顾延他人呢?!
一根长针刺入血管,姜荻浑身肌肉一紧,为免被人发现他已经醒了,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感受着冰冷的药水流入四肢百骇。
他竖起耳朵,听到那位疯子医生在跟人交流麻醉剂量,又往他脸上罩了一只氧气面罩,猜到现在给他打的估计就是麻醉剂。
姜荻心里有些慌,他昨天才挨了一针过量镇静剂,现在又上麻醉,一会儿就会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耳边响起嗡嗡声,起初姜荻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动静,直到震动的刀片贴在头皮上,才终于明白医生即将给他做开颅手术,这是要先把他剃成光头。
“!!!”
就在姜荻犹豫是先给那地中海医生来上一拳,还是牺牲头发,凭意志力硬扛到手术开始,得到更多情报再说时,手术室外又响起急迫的警铃声。
有人推门进来,对医生窃窃私语,姜荻的耳朵动了动,只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病人暴动,情况紧急!”
当啷,医生扔下推子,赌咒似的骂了几句,一行人撂下姜荻慌忙离开,转眼间,手术室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心电仪滴滴声不绝。
姜荻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药瓶砸向地板,碎成一滩玻璃渣。
不用猜也知道,医院里的动荡是莫问良他们搞出的好戏,为的正是给他和顾延打掩护,好为他们搜集线索提供可乘之机。
时间紧迫,姜荻踉跄着爬下手术台,捂住晕乎乎的脑袋,环顾四周。
这间手术室足有一般医院手术室的两倍大,两张并排的手术台旁有一间用玻璃隔开的实验室,长桌上有各式各样的实验检测仪器,一排排冷藏柜靠墙而立,架子上摆满一只只玻璃罐。圆柱形罐子里的东西在蓝荧荧的灯光下漂浮,仿佛在深海浮游的水母。
姜荻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快步钻进实验室,按下电灯开关,蓝光如潮汐般退去,罐子里储存的分明是一颗颗人类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