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伏在姜荻身后,握了握他的脚踝,表示知道了,随即一前一后分开。
禁闭室。
张胖子大字型悬吊在贴满消音棉的墙壁上,一个人就占了小半面墙。
由于体重大,关节受力颇多,他是这批玩家里被折磨得最难受的一个,挂了一晚上,手腕和脚踝都肿成了猪蹄。
“顾延怎么还没来?”张胖子忍不住骂骂咧咧,“姓江的,你们调查组的人没了大半,你不会为了抱大腿,顾延合起伙来坑我们其他人吧?”
江鲟垂着头,金丝眼镜划到鼻尖,张胖子的无礼挑衅,他不屑于回应。但他没料到,这时候帮他说话的居然是一直不对盘的宿敌。
莫问良当即开骂:“他妈的,死胖子,动动你的猪脑子!顾延想坑你,犯得着绕那么大一个弯子?有副作用的威胁在,即使我们昨晚不反抗,也会是一个死字。没有技能的玩家,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张胖子还要不忿,嘴皮子蠕动着想要怼回去,耳畔却响起一声嘶嘶的嗤笑。
“姜荻还和顾延在一起么?换句话说,他从一开始就是顾延派来神之齿的探子?”
说话的人是罗斯,没有发胶维护,他的鸡冠头黯淡无光,一绺绺红发垂在额前,显得他眼窝深陷,看着格外阴狠。
江鲟嗓音干哑,幽幽地讽刺:“顾延需要吗?”
莫问良隐晦地和他交换眼神,反着来了一句:“哈,就姜荻那性子去做二五仔?那你还不如派你们神之齿的胖子来色诱顾延,成功率倒大一些。”
“嘿,他妈的,你这话什么意思?想打架啊?”
张胖子气急,往外蹬了一脚,小腿却被铁链紧紧捆住动弹不得,悬在空中的链子当啷当啷震颤。
罗斯不置可否地讽笑一声,显然心里已有计较。
正当禁闭室内的气氛像加压的锅炉一样,行将爆炸的时候,紧闭了一晚的装甲门轰然从外打开,地中海医生领着两位全副武装的安保走进屋。
医生梳着油头,仅剩的几根毛须抹了发油盖过锃光瓦亮的头顶,白大褂干净挺括,皮鞋黑亮,整个人看上去趾高气扬,半点不像弄丢了两个病人。
他脸上挂着黑眼圈,眼睛却闪烁精光,一边翻阅病历,把禁闭室里的病人一一对应,一边嘴里啧啧有声。
“只要你们其中一个人发作,就到了实践我手术方案的时候。我劝各位识相一点,不要彼此浪费时间。要知道,没有我的话,你们根本活不到今天!也只有我,能把你们的价值放到最大。”医生像参观马厩里的赛马一样,欣赏用铁链和锁扣挂在墙上的病人,在四面八方杀气腾腾的目光中闲庭信步。
“想想吧,不久之后,你们的名字会登上世界顶级的医疗期刊,成为我伟大论文的一部分。你们不仅是实验数据,而且是艺术品的一份子。未来,每个人类都会铭记你们的牺牲——”
他越说越兴奋,竟没注意到禁闭室里病人们的目光越来越冷,像看将死之人一般看着他的独角戏。
滋啦,灯管一闪。
医生顿住脚步,忽然间,感觉到头顶正上方吹来一股冷意。他浑身一个激灵,把敞开的白大褂拢紧,环顾一圈,问身后的安保:“负一层的空调开的几度?”
安保是个彪形大汉,此时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病人太安静了,门外的走廊也安静得不可思议。
他手搭在腰间的电击枪上,谨慎地压低音量:“医院的中央空调统一开的二十六度……”
话说到一半就噎到嘴边,安保看向禁闭室装甲门后的温度湿度计,磕磕巴巴道:“怪了,怎么才二十度?空调坏了?”
医生扭头一看,岂止二十度,室温数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十九,十六……
呼呼——
寒气愈发浓重,眨眼间,禁闭室就冷得像一座冰窖!
医生狐疑地扫了玩家们一圈,人人都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看起来不像有人恢复了那些奇特的异能。
他心头突地一跳:“坏了。是那两个人在作怪!”
见状,两个膀大腰粗的安保催促医生立刻离开,一人张开一边胳膊,像老母鸡似的把医生护在中间。
三人快步往门外走去,可是,他们还没走到门前,厚重的装甲门就咚的一声阖上,门后的舵盘门锁缓缓转动,锁舌隔着厚实的门板,发出令人绝望的咔咔声,反锁了。
“谁在外面?!”医生尖着嗓子,“301,313,我知道一定是你们俩!你们想恐吓我?呵,跟你们摆清楚道理,不可能!药物一发作,你们都得死,一个也不能活——”
吊在墙上的江鲟情不自禁笑出声,张胖子更是嘎嘎大笑,连罗斯也阴恻恻地冷笑。
一时间,无论来自哪个公会,哪个小队,各自有着怎样的立场,看到医生吃瘪,在场的玩家都克制不住喜悦之情。
医生被一阵冷嘲热讽,顿感颜面扫地,脸涨成猪肝色,挥开一位安保的胳膊,抬起手就要给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玩家来一巴掌。
然而巴掌没落下,医生余光瞥了眼门口,就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倒在地。
众人齐刷刷往大门的方向看去,只见近两米宽的双开装甲门上出现了古怪而扭曲的凸起和凹陷,生出密密麻麻的洞眼,定睛一看,那些虬结蜷曲的形状分明是一张张大小不一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