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没想他们居然都不愿意来,真是没劲!”张峒道靠在船栏上,拿手指间掐着蜜山楂吃,那山楂在蜜里滚了一圈,又撒了糖分,提起来的时候底部挂了个蜜尖儿仿佛要滴下去似的。
张峒道不喜甜食,吃得皱眉,朝掌心吐了两颗籽儿,朝秦淮河里丢了去,连打了三个水漂:“这玩意哪里好吃了,甜得心口都发闷——你少吃点吧,你那牙齿可不是钢筋铁骨的。”
李平阳抱着个碗吃得正高兴,山楂籽儿在旁边堆了一座小山,指尖上还沾着白白的糖霜:“这甜得恰到好处的,哪里心口发闷了?”
张峒道眼神盯着那指尖,轻轻抬了下巴:“你拿帕子擦擦。”
“擦什么?还要洗帕子。”李平阳低头一看,随即沿着指尖挨个抿了过去,“我最烦那些洒扫的杂事了,吮一口等会掬点水洗洗不就好了。”
“哪里有这么不讲究的?”
“没人侍奉,我讲究了谁干活啊?在那山野仙洞之中,我又讲究给谁看啊?”李平阳说着,略带几分调侃地凑近些,“在山上你不种地就没吃的,你不杀野兽就没活路,你不去开路伐树,几日就要被荒草淹没。你当真以为我生活的东西都是天地灵气化的?”
“我都这么与世隔绝了,你都不喊我一声神仙娘娘?”
张峒道看她,笑得咬牙切齿的,声音都压低了:“什么神仙娘娘,依我看东山野人还差不多。”
李平阳朝他哼了一声:“野人穿了金装可不就是神仙嘛?你们俗人可迂腐,脱了衣服不认得人了。”
张峒道那丢了个白眼:“净说这糊涂话——可准备着下船吧,去置办你那金装去。”
金陵街道处处透着繁华,熙熙攘攘的人往来匆匆,摩肩擦踵,贩夫走卒挑着东西急匆匆地朝市口赶,秦淮河边雕廊画栋的店铺大门敞开,门口多站着洒扫吆喝的伙计。张峒道抬眼扫过去:“兰亭茶楼,黄粱梦,锦绣绸庄……这地方不行,换一家。”
在乌衣巷拐角处石桥边上起了个两层的小楼,进门处有两个女工坐在一楼纺线,大约是为了招揽客人,门口的竹竿上挑着两三套成衣:“百衣楼?这个倒是不错。”
张峒道转头把偷偷拿人家小贩肩上扛着的糖葫芦串的李平阳拽上:“去那里了。”
李平阳被拽着往前跑了几步,匆忙间拇指将一个铜板高高弹起,最终在空中画了个弧线,翻转着落入那卖糖葫芦挎着的篮子里。
铺子里挂了两三套成衣,此外基本都是一卷一卷的布匹,角落里摆着一个香盘,里面已经燃了一半,空气里满是茉莉花的香气。
拢着发髻的老板从里面走出来,上下打量一番后略带疑惑,走到张峒道面前施万福礼拜道:“这位老爷,可是要做衣服?我们家绣娘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呢?”
张峒道左右看看店铺里的布,转头示意背后的李平阳:“为这位夫人做几套衣服。最好有成衣,我们赶时间,在金陵待不了几天。”
那老板应了一声,走过来热络地对李平阳一点头:“这位夫人真是端庄贵气,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千金——夫人来跟我瞧瞧,咱们店里还有个几十套成衣,只不过配得上您的也不过几套,我来给您介绍介绍。您喜欢什么颜色的?咱们这里最好的是那边的紫色襦裙,颜色染得可正,就是公侯小姐家也少见呢。”
李平阳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做的,她女红本来就差,最多就是把布用绳子多绑绑,眼下看着那些衣服,颇为满意:“哪一套都不错。我喜欢艳一点的,有没有绣花多一些的?”
那老板捂着嘴笑了笑:“夫人喜欢,自然是有的,但是这花多的衣服多是桃粉色的。这颜色有点艳得很,就是那十五六的小女娃娃看着都有嫌弃的。不如鹅黄色!我家这鹅黄色是特别染出来的,如初春嫩芽似的,您瞧着是不是素雅又灵动呢?”
张峒道坐到一边,等着一位绣娘给他沏茶:“那就都拿上一件试试。又不是只买一套,喜欢的和适合的一起拿着不也挺好。”
老板喜笑颜开:“啊哟这阿弟对阿姊可真好哩!夫人,您有福气咯。”
“阿弟?”张峒道一瞬愣住了,却也不反驳,只是下意识看向李平阳的方向。
老板一看那表情就知道不好,刚刚大约是高兴过了头,反而僭越说了不该说的话,如今看来反倒是弄巧成拙:“啊呀这……”
她还没说话呢,就听着旁边传来一声得意的笑:“哟,什么弟弟姐姐的。这是我家老爷……”说着,还朝远处张峒道挤了挤眼睛,“人家弟弟要尊重姐姐,我可是要伺候他的。”
张峒道闻言一愣,憋着笑哼着回了一句:“行行好吧,还说得这么可怜。你都快骑老爷头上撒野了,这话想诳谁呢?”
老板的眼神在两人间打了个旋儿,再看向李平阳的时候带着几分“这个女人有点东西”的肃然起敬:“哎哟,都怪我没啥见识。二位真是伉俪情深,让人羡慕啊——夫人您瞧瞧这套怎么样?淡青色白底的料子,素雅端庄,您看着上面的纹样,可都是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张峒道随着李平阳买去,只是准备了钱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心猿意马地看。
一位留着短须的年轻男子跨步走进,瞧着李平阳忽然惊讶喊道:“阿姊?”
李平阳转过身,看着对方惊喜地笑了:“伯禽?你怎么在这里?”
张峒道一愣,随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有点局促地走上前,却一时间没有说话。
李平阳看着他不知所措的神态,恍然大悟地介绍起来:“伯禽,这位就是长安金吾卫左中郎将张峒道张大人。张大人,这位是胞弟李伯禽,与我一样是鲁东人氏,现为白身。”
两人相互一拜,李伯禽上下颇有些审视意味地扫过张峒道,店内气氛霎时有些微妙。
“确没想他们居然都不愿意来,真是没劲!”张峒道靠在船栏上,拿手指间掐着蜜山楂吃,那山楂在蜜里滚了一圈,又撒了糖分,提起来的时候底部挂了个蜜尖儿仿佛要滴下去似的。
张峒道不喜甜食,吃得皱眉,朝掌心吐了两颗籽儿,朝秦淮河里丢了去,连打了三个水漂:“这玩意哪里好吃了,甜得心口都发闷——你少吃点吧,你那牙齿可不是钢筋铁骨的。”
李平阳抱着个碗吃得正高兴,山楂籽儿在旁边堆了一座小山,指尖上还沾着白白的糖霜:“这甜得恰到好处的,哪里心口发闷了?”
张峒道眼神盯着那指尖,轻轻抬了下巴:“你拿帕子擦擦。”
“擦什么?还要洗帕子。”李平阳低头一看,随即沿着指尖挨个抿了过去,“我最烦那些洒扫的杂事了,吮一口等会掬点水洗洗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