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较在意两人最后一段话。”张峒道抵着下巴,“害怕,可笑……这两个词有什么特殊含义?为什么重复了那么多次?”
郭映跟着嘀咕起来:“他们聊的就是和州食人的那件事情,圣上当时问那个清虚和尚,用食人的方式求长生,不可笑吗?”
“然后那清虚和尚回答,不是可笑,而是可怕?”
张峒道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难不成?”
“兄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可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假的,那些人希望通过吃人肉的办法来获得长生,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徒劳无功,故而显得可笑。”
“而可怕,意思则是这事儿有可能是真的,真的可以通过吃人的方式来容颜永驻,万寿无疆。但是这种方式灭绝人性,令人不寒而栗。”
郭映有些忐忑,两人都极力回避的一个答案似乎就在眼前,近乎昭然若揭:“所以那段话的意思其实是在问,吃人到底能不能达到那些效果?”
张峒道一时感到一阵心慌,匆忙拽住了郭映的手:“贤弟,事关重大,我得自己调查了。等我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我知兄长是怕连累我,不过眼下都走到这里,自然是走一步算一步。”说着,郭映坐下来,大约心里也是慌神,他许久没有说话,很久才笑道,“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何必如此惊惶。从这只言片语也不能确定什么,不是吗?”
张峒道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郭大人那边我总要给他个交代,咱们小心行事吧。”
“兄长权且宽心,我心里有数,定然不敢太过鲁莽——不过既然有了这个线索,眼下要怎么确定这对话是不是当真如我们猜想的那个意思呢?”
张峒道找回思路,努力暂时不想其他事情,沉吟片刻:“倘若当真是与清虚和尚确认这菜人到底有没有用处,那么下一步应当就是明确是否要做生意。如果我们能要到那几人皇宫大国库的账目,弄清楚有没有东西在那几人送入宫。应该就能确认事情是否当真如此了。”
“国库的账目……”郭映一时间表情犯了难,“这个东西可不好弄,要怎么搞到啊?户部我可不认识什么人了。”
“这个倒是不难办。”张峒道已经有了主意,示意郭映跟上。
两人骑马赶到大盈库附近,张峒道下马迎上前,对着从里面迎出来的大盈库使屈利俯身一拜,“屈大人,贸然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屈利堆着笑迎上来,对张峒道俯身一拜,又对一旁的郭映一拜——做他这份差事,早就习惯了配好脸色,主打一个谁也不得罪:“哪里哪里,将军来访,小吏这里蓬荜生辉。不知张大人今日来这大盈库账房,所为何事?”
张峒道随性地笑了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七月我离开长安前,宫里赏赐了我一条菩提手串,我喜欢得紧,想问问你这里还能不能查到六月到七月间敬献大盈库的礼器账目,我好看看是哪里送来的,下次若靠得近可以顺道买一些。”
屈利点点头,也不多问:“原来如此,我帮您找找六月七月的账目。”
过不多时,几个小吏捧着账目送到屈利面前,张峒道故作几分不经意地趁着屈利翻账目的时候和他搭话:“说起来,六月底的时候似乎送了几尊佛像进宫?”
“这六月倒没有送佛像进宫,只有些菩提玛瑙之类的香串和几十条念珠。上一次入库佛像,应该是今年三月份从乌兹国献上来一尊玉佛,后来送到娘娘宫中去了。”
张峒道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急,居然暗自松了一口气。嘴里倒还是仿佛闲话家常一般接话:“没有佛像么?我怎么记得我六月份似乎见过一座?”
屈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一时表情有些尴尬:“您那瞧见的不是佛像,可不能出去说了,咱们凡事都要谨慎些才好。”
“不是佛像?”
屈利左右瞧着没人,才小声探过头嘀咕:“大人,这可不能乱说的,那尊木雕不是塑像,那是圣上敬献给太上皇的杨妃的雕像。太上皇见后因那塑像太过相似,不由得悲痛交加,身体每况日下。后来圣上连忙着人去把塑像收了起来,不能让太上皇看见。”
张峒道一愣:“还有这种事情?那这雕像眼下还在库房中吗?”
大约是猜到了张峒道的用意,屈利瞬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在倒是在的。”
张峒道扮出一副好奇模样,仿佛瞧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好一会,他凑近屈利耳边:“屈大人,我当时看见这东西搬过去,还以为是寻常佛像,不曾在意。眼下一听说这层缘由可实在是好奇……您可以引我去看一看这尊塑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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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圣上真正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而清虚和尚回答得也很巧妙,他说无论圣上选择什么都是对的,因为谁也不想经历这种选择,将解药给孩子吃是舐犊情深,而将解药留给自己则是顾全大局。”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
郭映抱着手臂歪过头:“所以,这清虚和尚表明上是在说两种都没有错,实际上内在的含义却是偏向那个秀才应该把药留给自己。因为这样才是顾全大局,保住了一家之主的性命。”
“一家之主……一国之君……”张峒道呢喃了一句,却不敢继续说下去,只是生硬地转开了话题,“那第一个话题就是清虚和尚讲的那个故事了,叫愚郎仙山求药。讲的是东晋一名医者为帝王寻找不死药未果的故事。”
“最后清虚和尚为了讨好圣上加了个结尾,暗指咱们太宗皇帝。不过圣上对此似乎反应并不是很热络啊?”郭映回忆着,“圣上不仅讽刺了他那些话,还举了和州的例子呢。证明六月的时候朝廷已经知道了‘菜人’这件事情了,只是当时可能还了解不深,只知道和州一代有人食人肉求长生。”
“我比较在意两人最后一段话。”张峒道抵着下巴,“害怕,可笑……这两个词有什么特殊含义?为什么重复了那么多次?”
郭映跟着嘀咕起来:“他们聊的就是和州食人的那件事情,圣上当时问那个清虚和尚,用食人的方式求长生,不可笑吗?”
“然后那清虚和尚回答,不是可笑,而是可怕?”
张峒道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难不成?”
“兄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