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雾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我去过白家,但他们说,没有你这个人。”唐晓雾淡然地道。
白银枫气恼道:“他们胡说八道!当时白氏的人找我回去,我还以为是做少爷,很快就能站稳脚跟,把你带过去。没想到我一到主宅,就被关在后院,一直不能脱身。等我练成武功,偷偷跑回谷外,却不懂阵法,找不到进谷的路。这些年我去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你,没想到在这见到你了。”
他搂住唐晓雾的肩膀:“阿雾,你这么瘦,一定没好好吃饭吧?以后跟着你枫哥,只要你枫哥有口吃的,绝不会让你饿着!”
“又来了,你比我大吗?”唐晓雾哼了一声,“叫雾哥!”
“比你大两天也是大好不好?”
“早产的不算数!”
又像儿时一样,轻易就能为这个话题吵起来,初时相见的尴尬气氛似乎一扫而空。
白银枫本来是没这种尴尬的,但是唐晓雾见到他时的惊讶大于喜悦,却让他感觉到了这种距离感。但他也能理解,好几年不见面了,再怎么关系好的朋友,刚开始都会有点生疏。
要是遇到的是其他人,他可能也会一样,但唐晓雾与他的情分不同,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唐晓雾的亲娘是他干娘,两个人性情又相投,简直比亲兄弟还亲。
当年白银枫的母亲余若青本是小家碧玉,爱上当时在做行商的白定熹,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跟随白定熹去江南。没想到白定熹早就有了正房夫人都有了,连小妾都有好几个,只是还没有孩子。她大感受伤,想要离去时,腹中已是有了身孕。白定熹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大喜过望,对余若青又甜言蜜语起来。
余若青被他软硬兼施,困在主宅,月份渐渐大了。这个时候,白定熹的夫人也有了身孕。没多久,其他小妾也有了身孕,就跟雨后春笋似的。
子嗣这种东西,没有的时候,抓心挠肝的想要,多了又嫌烦,这还没生下来,白定熹就已左右支绌,不甚其扰了。
他风流成性,对每个姑娘都是真心的,每个姑娘也是真心地为他拈酸吃醋,吵闹起来更是一团乌烟瘴气。
余若青和其他人不同,是被白定熹骗回来的,白家看守她已不怎么用心,她便带着七个月身孕离开白家主宅。她身娇体弱,不辨方向,又动了胎气,便倒在了半路上。
适逢唐晓雾的母亲钟絮采药路过。本来长生谷远离江湖数百年,江湖上对他们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们也很少涉足武林,钟絮虽然医术精湛,但几乎从来没有出手救过谁。
只因彼时她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偏偏丈夫又不在谷中。看到一个同样有孕的独身女子,便不由得心中起了怜惜,将难产的余若青带回长生谷。
钟絮发现她时已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本该是余若青难产,一尸两命,费尽了钟絮一番心血,才将婴儿救活了,余若青没能留下只字片语就撒手人寰。
或许是劳累过度,钟絮没过两天就分娩了。她初为人母,对白银枫也是一片慈爱之心,对两个孩子几乎是一视同仁。
她并不知道余若青是怎么流落到此,只把一个刻着“白银枫”三个字的金锁片给他,告诉他,这可能是他的名字,因为余若青临终前紧紧捏在手里,把金锁片都要捏成一团,她辨认了很久才认出这仨字。
白银枫怀疑自家生母根本就是想毁尸灭迹,故意不想让人认出来。只可惜人去得匆忙,这一切的疑团都变成永远的谜题了。
自己和母亲一样被白家的人骗回去,这事说出来太尴尬了,白银枫也不愿意多提。
他搂着唐晓雾的肩膀说:“你看我现在比你结实,你是不是又像小时候一样不爱吃饭啊?”
“谁不爱吃饭了?”
“我记得干娘给咱们盛一样的饭菜,你经常没我吃得快,还让我帮你吃。”
唐晓雾立刻就回想起来了。
小时候他什么也不懂,真以为这家伙是自己亲兄弟来的,直到三四岁开始记事,母亲才告诉他们,白银枫是山谷外面的人,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唐晓雾当时很郁闷,明明一个亲生的,一个非亲生,娘却当成一样的来看待,他到底还是不是她的亲儿子?
白银枫当时还傻乎乎的不明白什么意思,钟絮让他叫干娘他就叫干娘,都不带半点委屈的。
钟絮从心里喜欢白银枫这种性子,当天晚上加了菜,给白银枫和唐晓雾一人一只大鸡腿,说是认白银枫做干儿子办的酒。
唐晓雾气得当天晚上吃不下饭,钟絮就激唐晓雾说:“你看小枫吃得多快,再看看你,真慢!”
白银枫一听,吃得更快了,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唐晓雾气得暗想:这可是我亲娘,她这么说只是想要我吃饭而已,才不是真的想夸你!
小小的白银枫好不容易吃完,脸上还粘着几粒米饭,奶声奶气地说:“小雾弟弟,吃不完我帮你呀!”
你这个笨蛋,谁要你帮!唐晓雾含冤负屈地把那碗饭吃完,那次吃饭简直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母亲还对他说:“晓雾,你以后要和小枫做好兄弟,知道吗?”
他气哭了:“我不要,不要和小傻子做兄弟!”
母亲干咳了好几声:“娘叫他‘傻小子’,是亲昵的叫法,他不是小傻子。而且傻小子也不是你叫的。”